姥姥看着他。“我是狐族中最年老的灵巫了。按族规，我的建议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是不得被拒绝的。你可明白？”

李蓝裳点点头，道：“正因如此，所以我要告诉姥姥。浏誉的修为，虽然在狐族中数一数二，但是，并不稳定。这个理由很充分了。毕竟我们所去的是黑暗之地，也毕竟是两族携手。灵月已陷在那里，我不能让浏誉也去冒这个险，再让他也陷在那里。”

姥姥双手抱住拐杖，似乎以此来支撑全身的重量。喘了几口气，道：“长老，请信灵巫之言！这次结盟，请让李浏誉前往！”

“姥姥您，休息一下吧。”见到姥姥的虚弱，李蓝裳抢步上前搀扶。

“姥姥您怎么了？”飞快现身的是蓝裳玄狐。她惊呼着，抢上去欲搀扶姥姥。

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似触电一般，几乎同时飞快闪开。姥姥原本闭上的眼眸，此际睁了一道缝，闪电一样的光芒自苍老的目中飞鸿一样在两人身上急掠而过，一丝笑意掠上嘴角。姥姥道：“好孩子，且让姥姥休息下，姥姥还有要事要办。”

李蓝裳回到座中落坐，对众人道：“各位洞主，结盟一事，如无异议，身为本族长老，我就开始安排相关事宜了。”

霜门主举起一只胳膊，道：“长老，我有话说。我不是反对结盟。我只是觉得刚才巫姥的话有些道理。你是狐族的长老，况且黑暗之地，千百年来，只有去过的，没有回来的，谁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只是传说是非常可怕的地方，三界都不曾管辖它。身为狐族长老，怎么可以轻易就涉险？万一族中有重要事情发生，代长老毕竟年轻，他能完全担当得了这个责任吗？我赞同巫姥的提议。”

霜门主的话带动一片嗡然声，显然，在座的大部分洞主，心里还是赞同巫姥的建议的。毕竟，李蓝裳当上长老，在他们看来，都是很年轻了。不过是因为前任狐长老的力排众议，再加上李蓝裳上任以来，确实行事稳健。但是，李浏誉就不同了，他和李蓝裳相比，又年轻许多，而且资历太浅。虽然李蓝裳提出让他行使代长老之职，但各位洞主，显然对他并不服从。

李蓝裳看到堂上这等情形，心下已是明白。知道再坚持让李浏誉代为行使长老之职，显然不可能。

李浏誉道：“长老，霜门主的提议很有道理。我也认为，此次由我前往是再好不过的事。而且刚才巫姥，也说过，我此行应该能成功的。”

李蓝裳道：“这事，今天就暂且先到这里。各位洞主想必也很累了，且请歇息将养一下，改天再议定人选。既然已决定与狼族结盟，此事已无异议，司徒雪，烦请代为转告贵族长老，我们愿意结盟，具体事宜待双方见面时再行议定。如何？”

司徒雪离座，听罢一拱手，道：“谢长老。既如此，在下告辞。”

李蓝裳一点头，一挥手道：“送使者。”

两个侍卫随即起身，伴随司徒雪离去，一直将他送离狐族辖地，方才回返，禀上李蓝裳。

司徒雪离去后，李蓝裳转向姥姥。

“姥姥，此次您难得到来，就多留几天，将息一下，如何？”

姥姥闭着眼睛，微微摇头。

“多谢长老好意。我也要告辞了。玄冰丫头，来扶我起来，向长老告辞。”

蓝裳玄狐扶着姥姥，姥姥恭身向李蓝裳弯了弯腰，道：“长老，这里的事情，没有我老狐狸的事了。我得走了。我先回去一下，等李浏誉出发时，我再来，我和这孩子还有话说呢。浏誉啊……”

李浏誉见姥姥叫他，也走了过来。

姥姥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摩娑着，喃喃地念叨着什么。片时，暗暗地点了点头，道：“浏誉，你能这样想，太好了。姥姥很欣慰。”

李浏誉一怔，道：“姥姥，你能知道我想什么？”

姥姥笑道：“浏誉，姥姥是谁呀，狐族中最年长的巫者呀。姥姥看透了世事，当然能看穿人心了。浏誉，这几天，你把吐纳多坐一下，过几天，姥姥寻得了一件物什，再来会你啊。”

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道：“各位洞主，老狐狸失陪了。”

一缕轻烟升腾而起，散尽时，厅中，已是不见了姥姥和蓝裳玄狐的身影。

“我已跟各位备下休息处所，现在请各位前往歇息。”说着，李蓝裳双手一拍，一列美女走上堂来，引导各位洞主前往各自的安歇所。

众人离去，李蓝裳示意左右侍卫也出去，厅上，只剩下他们兄弟俩。

李浏誉步上几步，李蓝裳轻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浏誉，浏誉，你真好傻啊！”

李浏誉笑了笑，道：“大哥，人各有志。何况，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李蓝裳淡淡地笑了笑。“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就能想得到的。何况，就算万一得到了，到手的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也不一定。浏誉，事已至此，别想太多了，往前走罢。你准备一下，这几天，好好按照姥姥说的，吐纳方面加强一下。”

说着，转身离开。在兄弟俩错身而过的刹那，李浏誉突然道：“大哥，灵月和玄冰长老，你到底如何决断？”

李蓝裳吃了一惊，回头看他。

李浏誉没有看他，继续说道：“知道灵月为何那天突然现身，甚至不惜与留哀一起堕入黑暗之地吗？那天之前，大哥，她回来过，她看见了。就在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喜欢的是谁……”

“浏誉，你休息去吧。”

李蓝裳打断他的话，说道。

“事情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没必要去真正地去追究它的原因。这个于事无补。我们现在所需要的是，和狼族结盟，让他们两个人回来。能让他们回来，而所有去解救他们的人也能全身而退。这就是我们所需要达到的目标。也是当前最迫切的事情。这个事情考虑的事情很多，其他的事情，只能放在一边，等有了闲暇，再行考虑。你可明白？”

“好的，大哥。”

李蓝裳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是以大哥，而是以狐族长老的身份在与你说这番话。李浏誉，你可明白？”

李浏誉点了点头。

“是，长老。属下明白。请容告退。”

“且退。”

目送李浏誉离去的身影，李蓝裳突然想：“他的谈心术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他刚才说的，是他看到的，还是他感觉到的？”

虽然兄弟多年，他对李浏誉也一直是疼爱有加。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使得他越来越感觉到李浏誉在他心目中，变得日益陌生起来。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李蓝裳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得闪现出李浏誉幼时的情状来。那时，他们是多么开心啊。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大厅也昏暗起来。

“长老，需要点灯吗？”一个声音在他耳畔轻柔地响起。李蓝裳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含笑的脸。刹那间，记忆中的另一张脸与之重叠，同样的明媚，但只是刹那，很快，这张脸便化作寒霜，目中的冰冷，直可以刺进他内心最柔软处，彻体冰寒。

李蓝裳坐正身子，看了看旁边，两个侍卫依然站立着，好象周围的一切与他们不相干一样。

“若雪，你怎么来了？刚才你哥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刚才没看到你啊。”

被称为若雪的女子笑道：“我来晚了一步，我哥走了。我想既然来了，就前来拜访一下狐长老。没想到长老好辛苦，居然在椅上睡着了。我没有打扰到长老吧？”

李蓝裳笑道：“怎么会打扰？整个狐族最美丽的女子，蓝狐族长老的妹妹，能亲移莲步，光临敝处，真是蓬荜生辉啊。哎，我说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来贵客了，也不通报一下呢？”

最后那句，却是向两个侍卫说的。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左侍道：“长老，不好意思。是若雪姑娘不让通报的。何况，若雪姑娘来得好快，我们刚感应到，她就现身了。”

蓝若雪，前任蓝狐族长老之女，现任长老之妹，前任蓝狐长老与前任雪狐长老相交甚深。蓝若雪小时，蓝长老经常带她前来，与前任狐长老的两个侍卫的关系也是极好。是以她的到来，虽然现身神速，但因为是她的原因，两个侍卫也是知道上辈渊源，也就没有多加阻止。

蓝若雪轻笑道：“不好意思，得罪长老了。是我的错，长老就不要体罚他们了。来，让小女子为长老点灯，算是弥补一下过错吧。”

说着，水袖轻拂，满堂的灯火立刻耀如白昼。

李蓝裳笑道：“啊哟，这个怎么好意思劳烦若雪姑娘大驾呢？”

蓝若雪笑道：“人说举手之劳，何况我这还不过是轻轻地挥了挥衣袖，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不敢劳烦长老太过客气了。”

李蓝裳笑道：“好好，总是说不过你的。不过，你远道而来，总得休息一下，喝口茶吧，来，请上坐。”

蓝若雪笑道：“啊呀，长老真是越来越客气了。我也不是客人。长老，我这次来，是受命而来的。”

“受命而来？”李蓝裳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有些滞了滞，看着她。“你，你不会是？”

蓝若雪依然笑奤如花。

“是的。长老。我是受命而来，作为蓝狐族的代表，也是这次狐族和狼族结盟中，将作为狐族，前往黑暗之地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