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浏誉显然还是有些疑问,但他最终还是听从了他大哥的话,和司徒雪道别,起身出了书房,门开了,被李蓝裳出声喊来的书童扶着他,慢慢地走出门。
门在他后面轻轻掩上,李浏誉清晰地听到了大哥自肺腑深处发出的一声轻叹。
李浏誉停住脚步,回过头,在门掩上的刹上,他看见了司徒雪投过来的目光,正与他的目光相撞。司徒雪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很复杂。李浏誉不由得一怔,这时,门着了。
门背后,他的大哥和司徒雪将讨论什么事情?与他相关吗?
李浏誉突然很想知道。
他的头脑一涌出这个想法,一阵剧烈的疼痛就袭了上来,他忍不住双手捧头,呻吟了一声。
“公子,没事吧?”书童见他的脸因疼痛变得更加苍白,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伏墨,我没事。就是头痛得厉害。你扶我到那边山石坐一下。”
书童伏墨答应一声,小心扶着他来到前面一块平滑的山石坐了下来。李浏誉深深吸了口气,道:“伏墨,帮我去拿杯茶来。”
“这个……”伏墨脸上露出难色。“公子我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万一有什么事,小人担当不起。”
“你是怕我哥责怪你吗?我能有什么事呀,就不过是在这里坐一下罢了。坐着等你,快去快来就行了。去吧。”李浏誉脸上露出的俊逸笑容一向是无人能敌的。虽然现在他的神情有些痴呆,但是此际笑起来,依然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伏墨想了下,道:“那,那我快去快回。公子你可千万一定在这里稍候一下啊。”
李浏誉点点头,微笑着对他挥一挥手。
眼见得伏墨匆匆去了,李浏誉突然脸色凝重起来,幑微闭上眼,他极力想凝神,但是,稍稍一运功,便觉得身体有冷汗沁出,体内好象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撕扯,就象是入海处的江流一样,极力想交融,但是,由于时机未到,此际有着明显的分隔,而且还在冲突。
太阳穴那里,血管又在突突暴跳起来,李浏誉又感到头痛得厉害起来,眼前都仿佛有灰色的雾霭在飘浮,突然,一道极细的声音,如游丝一样,但却无比坚韧地向他耳边袭来……
“浏誉,你在哪里?浏誉,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浏誉,我需要你。浏誉,浏誉……”
李浏誉闭上眼睛,用心灵来感应这个声音。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个女声,很焦急,声音里又带着对他的关切。
有股暖流自心底升腾而起,在这股暖流的带动下,仿佛体内的机能在复苏,功力也变得强大了些,是的,是变得强大了。
此际,他已能感应到这个女子模糊的影像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这次,她穿的是一身宫装,戴一顶凤冠,珠帘直垂下来,显得那样地风华绝代,雍容华贵,但是她的神情,却如空谷幽兰般冰清玉洁,与她身上的穿戴格格不入。
雾霭越来越稀薄,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终于,他能清晰地看见她的脸,看清她的五官了。
那么地美,那么地纯洁,那么地熟悉。是的,非常非常熟悉。他一定认识她!而且,他们之间一定有着很亲密的关系,要不然,她不会以这样的亲密口吻对他说话。
但是,她是谁?她为什么是宫装打扮?更主要的是,他为什么记不起来她?
“公子……”
李浏誉霍然睁开眼,伏墨竟尔惊叫一声,手中的茶盏“咣啷”一声摔在地上,碎片飞溅开去。
这边的响声也惊动了李蓝裳,只见一道白光一闪,他已经来到面前,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面色一变,沉声问书童伏墨:“怎么回事?”
司徒雪也随后过来,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的情景。
书童伏墨吓得面色发白。
李浏誉淡淡地说道:“没事,大哥,我刚才头疼,让他扶我在这里坐下,去取了一杯茶过来,谁知道他递茶我时,我没接好,一不小心掉地上摔碎了,把这孩子吓坏了,以为我在发他的脾气。没事了,伏墨,把碎片收拾好。”
“是这样吗?”李蓝裳盯着伏墨。
伏墨低头,连称是。
李蓝裳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突然,他看向李浏誉的眼神也变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失声道:“浏誉你,你怎么了?”
李浏誉一怔,从先前伏墨的惊叫摔碎茶盏,到李蓝裳现在的惊讶,他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司徒雪抬起手来,轻轻一挥,半空中,一道水波随着他的手势现出,光可照人,异常地清晰,李浏誉对着这水波一照,只见自己的脸上,眉毛竟然都在眉头处是黑的,至中间却突然染霜一样全白了,两边眉毛皆是如此。
李浏誉也是大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眉毛,失声道:“大哥,我,我这是怎么了?”
李蓝裳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李浏誉的两道黑白分明的眉毛看了半晌,突然一转身,飞快地蹿向外边。
“大哥!”李浏誉大叫一声。
司徒雪收了法术,上前拍拍他肩膀,道:“没事,浏誉。这事太过奇怪,你大哥是在为你担心。他得好好想想办法。你,先休息,我们稍后再来看你。”
司徒雪安慰了一下李浏誉,转身急急追赶李蓝裳。
只见李蓝裳一身灰袍,跌跌撞撞地在山林部奔跑,显然内心激荡异常。
他的速度看似慢,但是司徒雪连续急追,又在后面发声呼喊,他都好象听不见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司徒雪心中叹息,一发功,终于追上了他,挡在他的面前。
“老蓝,你冷静些。”
李蓝裳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底不再有往昔的老成稳重,而是一派迷茫。
“司徒雪,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司徒雪重重地叹了口气。“老蓝,这不是你的风格。”
李蓝裳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有什么风格?他是我的弟弟啊,是我的亲弟弟,是我父母临终前声声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的亲弟弟啊,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你要我怎么做啊!”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司徒雪轻声问。
李蓝裳摇摇头。“到现在为止,狐族近一万年以来,象他这样的情况只是传说,没有办法。”
“如果有传说,就说明一定过去曾经发生过。所以,应该有办法的。是不是?老蓝。”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蓝裳闭闭眼睛,他的脸上出现异常疲惫的神情。“我真是累啊,司徒。真是累。难道你就是想到了当首领的种种无奈,所以才脱离你那一族,宁可做个闲散之辈,与任何族类爱打交道就打交道,不爱打交道就不打?”
司徒雪笑了笑。“老蓝,看来你真需要休息一下了。”
李蓝裳苦笑一声,突然他的眉毛上扬,游目四顾,放低声调道:“司徒,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司徒雪摇摇头,见李蓝裳面上的神情十分凝重,突然他抬起头,直望着天空。
天空,此际有一道光不同寻常地自云层里直射下来,形成了一道光柱,光柱内,好象有无数星粒在闪烁,五彩生辉,熠熠生光。
李蓝裳双手合什,低垂了头,慢慢地走向光柱。
光柱内,开始有七彩的流光在外端飞蹿,如闪电,又似游龙,看上去瑰丽异常,却又有着令人难以描述的庄严。
司徒雪下意识地想上前,突然,他的耳端响起了一阵警告的翁鸣声,虽然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却能明显地感到,是这个光柱在向他发出警告,不让他再上前一步。
这是邪是怪还是神是佛?
司徒雪无法判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蓝裳走进了光柱,他的整个身子站立光柱之中,五色光华在他周身游走,他整个身子都似乎变成了半透明的,光柱中没有风,但是他的灰袍却在飘舞,他束发的长带也飘了起来,虽然他站在实地,但是他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凌空飞扬的感觉。
司徒雪一边看着,竟是呆住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空突然一阵昏暗,几道闪电自天而降,大树的粗壮的枝条如细弱的柳枝一样在风中摇曳起来,无数的飞虫走兽自林中狂奔而出,四散奔跑。
风势越来越大,天,更加暗了下来,而且灰沉沉地直压下来,那云好象在脚边涌起,低垂的天空似乎伸手可及。
司徒雪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他感觉到那光柱有股力量,仿佛对他充满了敌意。虽然李蓝裳还站在里面,但是,这突然变幻的天,这莫测的现象,这一切,都在向他昭示:这是个可怕的地方,他必须得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正当司徒雪后退着离开之际,他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于光柱,竟尔忘记脚下是万丈深渊,一脚踏空,尖叫一声几乎来不及发出,就随着被他踩落的乱石一同堕向万丈深渊。
而这边,七彩光柱骤然凝住,光柱内的李蓝裳睁开眼,两道白光自他的眼中透出,直射向司徒雪坠落的山崖。
司徒雪直向下坠落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平伸开双臂,迅即地向下飞堕,快得就象一道闪电。
李浏誉在房中心神极度不宁,哪里睡得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大哥李蓝裳看到他眉毛的异常变化后的神情,好象极度惊惧又极力掩饰的神情,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