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那嚎叫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后来只剩下呜咽声,再后来一切平静下来了……
“走,过去看看,那大家伙应该是死了。”之前的牵着小孩的年轻妇人激动的说道。
陷阱旁边, 柱子跪下了地朝野猪伸出了手,这时候年轻汉子的力量就表现出来了,一只手就把野猪给拖了上来。
“我们先拿去水边,先剖了拿盐腌好,要不然,等到明天血会渗进肉里面去,肉就不好吃了,而且怕会有异味。”柱子身边的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没有异议了,按中年汉子所说的办,几人把那差不多四十公斤的野猪抬到了村子里。
村里的老人早已用一口硕大的铁锅,烧好了滚烫的开水,几个男人把猪放进锅里,翻来覆去的躺了好久,才七手八脚的开始拔毛。
不一会儿功夫,猪毛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了,他们又把猪抬到大长桌上给猪开膛破肚。几人花了不长的时间就把猪给剖了。
猪头摆在一边,猪骨和猪肉分开,用盐细细的搓了一遍,挂在屋檐下,把猪大肠,猪肚子之类的都洗干净用盐腌住……
看着眼前的一切,沈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记得小的时候,每逢年前,家里都会挑一头最大最肥的猪在过年前十来杀了,请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吃杀猪饭。
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用最原始的方法拔毛,剔骨,腌肉……
“娘,困……”李书意揉着眼睛对娘亲说道。
“好,宝贝困了?那咱们回家睡觉觉!”沈清蹲下身,抱起女儿。又对身边的张妈说:“孩子困了,我们先回去,你去同你管家打声招呼!”
……
也许是换了个地方的原因,这个晚上,沈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所以第二天,沈清起晚了。因为她睡在楼上,所以待他起床时,清晨的阳光,竞直直的照在了床上,而女儿己不在床上。
窗外传来各种清晰的声音,狗儿的叫声,公鸡的啼鸣声,小孩的欢笑声……
待沈清梳洗好,张妈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笑着说道:“二奶奶,今早煮了猪大骨糙米粥,还加了新鲜的荠菜,又香又糯,一定很好吃!”
沈清笑了笑,这种粥是沈清两年前教张妈做的,其实那时条件又不差,张妈还很奇怪,这主子有精米不吃,偏喜欢吃糙米。
更绝的是,家里明明有菜有肉,偏要到田野里去拔野菜……
当时自己也不好多问,但尝过了小姐做的野菜糙米粥后,张妈也爱上了这口,后来才听小姐说:“多吃糙米对身体有好处!”
所以只要一有机会,张妈就会自己找些野菜煮点糙米粥。其实它的做法极其简单,就是猪骨头用小火熬上一个时辰,汤变成奶白色之后,再挑出骨头。
选用净汤,在汤里加半碗洗净的糙米,一直小火熬,之后快要差不多的时候把洗好的野菜放进去,就是极好的一顿吃食了。
正在这时,昨天那男孩的母亲,抱着书意进了院子,张妈连忙笑着接过书意说:“多谢你了,我正要去寻人呢!”
“您千万不要客气,我们能有今天,全是托了二爷和二奶奶的福!您先喂孩子吃饭,我先回去了。”那女人行了个礼就要往回走。
沈清在屋里看那妇人可怜,于是就走出院子对她说:“你可有用早饭,若是没有,那就一起来随便吃点。”
那妇人受宠若惊的愣了一下,才急忙摆手道:“不……不用,谢谢夫人,家里……”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她身后的小男孩就跑到沈清面前,对母亲说:“娘,我要在书意家吃饭,好不好!”
那妇人想不到儿子如此大胆,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尴尬的说道:“宝儿,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咱不要在这打扰了夫人!”
那小男孩嘴唇一撇,似要哭了一样,张妈连忙对妇人说:“你们就别客气了,二奶奶是极好的人,她留你在家的用饭,那就是真心的,你也不要客气了,免得吓到孩子!”
那妇人这才对沈清行了个礼道:“那就打扰您了!”
沈清对她笑笑:“都是自己人,哪那么客气!”又摸了摸身前小男孩的头道:“好了,同书意去洗手,等会多吃点!”
这顿早饭,似乎异常美味,几人都吃得很开心,饭后,那妇人千恩万谢地领着孩子离开了。沈清,书意,张妈也决定去四处走走消消食……
几人刚好走到李管家的门外,突然看到他家院子里围了很多人,看样子是因何事起了争执……
沈清忍不住提步进了院子。
围观的众人一看,原来是昨天刚来的少夫人,众人纷纷行礼,沈清浅笑着说:“不必多礼!——这是发生了何事!”
李管家的老婆李田氏连忙屈身答道:“回二奶奶,是这两户人家发生了点纠分,可是我家老头子,一大早就同柱子他们去办事了,您看……”
沈清询问了一会儿,才明白事情的大概——原来是,有一户人家,老人不服从分给他们家的屋子,要与隔壁的那家七口人家的换,但他们家只有五人。 老人却说他有两个儿子死在战场,他们要个五间的屋不为过……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可气的是,只不过一小半个上午,便有得那战功多的人家纷纷跳出来说要换个更大更好的屋子。人一多,事必纷扰,哪都逃脱不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沈清看着气势汹汹的场面,心想这李管家不在,总不能让小事情变成难收拾的大事吧。
既然众人称她一声夫人,于情于理,她都要作得起这个主,沈清站那边思索得一会,才对李管家的老婆道:“李妈,当时落户时,可有登记造册?”
“回二奶奶,登记了!”
“把册子拿来。”
“是!”李管家的小儿子应声去屋里拿了书册出来,并翻到了当事两家的记录。
沈清接过了册子坐到了李妈搬来的椅子上,待坐定,她转头对一脸精明的老头道:“陈老伯,你说你家有两人,为国战死,能得那五间的房子?”
“是。”那老人竟说出了一口官话。难怪如此……能说点官话,在这年头多少算是有点见识的罢?自以为有点本事的,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候,这种人会跳出来当那个刺头。
沈清转头对吴氏的老者说:“吴老伯,您跟我说说,你家为国牺牲者,有几位?”那老者抱着一个小孩一直低着头,听得这话时并没有抬头,他家人在后面推了推他,他也只是抬起一张麻木,被风化了一般的老脸,茫然地看了沈清一眼,便又低头看着他的小娃娃去了。
见得那女家人急躁起来,又小心地连推了他几下,张小碗便转过了头,朝得那陈氏的老人说,“他听不懂我的话,你既然听得懂,那我便告诉你,他二子三孙全死在战场,如若按谁家死的人,谁得的房子就大,我想他们一家就算是住在曾经的将军府,谁也不敢说他们一家半句话,可他现下带着他的两个曾孙,三房女眷住一个五间的屋,你就说他们不配?”
沈清说得凌厉,那陈氏的老人听得身体一缩,竟又是要往下磕头。沈清让李管家的小儿子拦住了他,都不屑于瞧他一眼,便走到了门边。
对着那些过来听她说话的人群,提高了一点声音清清楚楚,且十分严厉地说,“这里我只说得一次,家中有多少人,便住什么样的屋子,日后要是有人嫌自家的屋子小,我家二爷便会差人送你们一家回原藉,日后是死是活,就别怪二爷不管你们这些个人了。”
说罢,她提步而走,众人让出了道,全场一片安静,竟无人敢在这时乱开口说话了。一路上,沈清神情复杂,张妈伸过手,轻轻地碰了碰张小碗捏得紧紧的拳头。
沈清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松懈了下来,松开了握得发疼的手。过得一会,她才对张妈苦笑道,“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张妈朝她温和地笑笑,“是啊,什么样的人都有,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的命,二奶奶你不要想太多,做您自己的就是。”
沈清听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还能如何。”
那陈氏的老人,看着不过是欺负人家家中妇人多,两个男丁都不到两三岁,连唯一称得上男人的那个男人,也只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便想欺负了过去。
要是这家多得几个年纪大一点的男丁,看他还敢不敢把那话说出口。二子三孙啊,莫说这家人死了二子三孙,这一家人里,好歹也是有个一老两小三个男丁。
可这次跟随着他们前来过活的人家里,孤儿孤女寡母成一家的人家又何其多,哪怕他们家只死了一个人,难不成就因为人家死的人少,就因为她们家里没人,好欺负,就不让人住屋子了?
想着这事竟闹大到了这地步,听着还有人赞成那老者的说法,跟着他的事闹事,沈清真真是被这种混帐事,弄得有种被人生生摁住了喉咙的窒息感。
要说是别的处境也就罢了,可这些人,都是同一个阵营的人,才刚住下,自家人就欺负起自家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