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在广场上听张晃提了一下大楚目前的形式,李凌寒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后。沈清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但又不好就此事询问李凌寒,长时间生活在乡野,她对时局知之甚少,更是不知在朝野上曾经李凌寒是何表现——树敌多不多,会不会再有变故!
但李凌寒这些日子在她眼前所表现出的那些圆滑冷酷,虚与委蛇,都说明着他是个拿起得放得下的人,就拿花弄影的事情来说吧。
就算曾经爱得如胶似漆,刻骨铭心又如何!沈清可以肯定,这男人可以狠得花弄影死在他面前都不眨下眼,但必要时他也可以作戏让你放低警惕蒙骗你。
当然,他的这种狠绝,并不单单只针对花弄影,也并不单单是针对背叛过他的女人,沈清可以肯定,在他面前,怕是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自己的前途重要。
他太拿得起,放得下,沈清不敢小瞧他,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便只有尽力弱化自己,放低自己,但愿他能尽快一飞冲天,那样她也能过些平静日子了。
沈清也就此事问过见多识广的陶医婆。
“我知之也甚少,但……”陶医婆下面这句接近未发声,沈清离得她近,但只要不仔细听,都听不出她那说话的声音,
“几日前,我听得我一老友说,昔日在这位少将底下当过小将的人,不少都已被提拔,更何况李老将军手握兵权三十年,这朝野朝外不知有多少是他的人,说来,皇上打压将军府这举,何尝不是怕李府功高盖主?”
沈清闻言垂首,看着地上轻轻地说,“那以后可会有变故!——镇上庙会那天,我无意中听闻,东胡那边又有异动了——不知可会再有战争?”
“嗯……难怪,最近官道上调兵遣将如此频繁。”陶医婆也陷入了深思。
过了几日,雨水渐渐少了些,多日不见的黑风行色匆匆地进入了李凌寒的书房。
“爷,京城传来消息,说三王爷已不行了!”
“哦,系何人所为?”李凌寒懒懒的问道,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
“王府中放出消息说是重疾……但因属下之见,这八成是皇上所为……”
李凌寒哼笑两声才道:“轩辕奇向来恃才傲物,在朝堂之上,缕次顶撞皇上,让皇上怎么容他……但是轩辕良却不知,会叫的狗不咬人。真正的毒刺另有其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果然说的不错!之前解了李家的兵权,兵权就归入了三王爷和国舅爷左离手下——楚皇到底还是不放心,这么快就对自己的亲三哥出手了。
黑风静静的听着,也不多言语。
即日,三王爷死于病榻,而世子轩辕承祥继承王府,被当今皇帝封为祥世子。这时,时局全然已变,现今的祥王被皇帝贯以至孝之名,怜他纯孝之心,特准他在家守孝三年。
说是守孝,实则是缴了他家的兵权,当下三王爷的势力,一半交给了五王爷轩辕辰,一半交予了御前总领肖飞。
值得一提的是,京城第一贵女左金珠,早在两月前嫁入了辰王府,成了令千万少女艳羡的辰王妃。
所以如今左家的势力可以说是风头正盛,如日中天……
自皇帝的诏令一下,形势明朗,祥王已被软禁,兵权全握在了当今皇帝的人手中。
随之,据大东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前朝消息,东胡王爷赫连昊锐己经秘密进京。
明眼的人都能猜到,东胡这次派特使来,应该是谈谈女真判乱一事。”
几日后,京城线人又得了信,说皇帝又欲对轩辕辰下手了……
沈清听到此信大惊不已,对于一个学习过中国古代史的人来讲,其实不应该感到吃惊的,每朝每代都逃脱不了这一步啊。用完了就丢,皇帝们都爱干这种事!
目光不由得朝那书房看去,想李家一代忠良,李老太爷汲汲营生,却终也败在了上位者的那点独权独揽的心思下……
时局如此错综复杂,里面的男人又想让李家走出泥沼,怕更是难上加难吧!沈清不是可怜他,只是感叹世事无常。
日后,她一定要教育自己的两个孩子,切莫于过计较得失!
正如沈清所想,李凌寒想东山再起,重新光耀门楣简直是难如登天,将军府被查封后,在他家手上以前当过兵的,被他家提拔过的那些人,凡在衙门里有公职的只要是被查出来的,全都被解除了公职。
就是个衙役,也被打发回了家。这些人都差不多上有老,下有小,现在年月又不好,灾荒连连,柴米油盐都贵,解除公职后,一时之间养家糊口都是难事。
听大东说,将军府被查封之时,他们就是受命逃出去,处理那些暗中的产业,提前隐藏人脉实力……
将军府这些积累的那些钱财,上面赏赐下来的田产,银子又全部被查充公了。如此一来,李凌寒私下那点财产根本就不够用……
这让沈清不禁联想到,镇上杨将军的家眷了!这个男人也是让人难以琢磨的,若是说他自私冷酷吧,看他对杨将军的遗孤如此周到的照顾,又不像个无情之人。
如果说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吧,那更是不像!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这不,这两天又有几个忠心的下属,拖家带口的来投奔李凌寒了……
吃午饭的时侯,沈清见李凌寒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那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沈清叹了口气,忍不住说:“就二爷目前的情况,留太多人在身边,怕多有不便!”
这话还没讲完,李凌寒冷若冰霜的目光便射过来:“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不管他们!”这声音冷得掉渣,仿佛若沈青说出一个是字,便用那眼刀将她杀死一般。
沈清有些来气,瞪了他一眼,便埋头照顾女儿吃起了饭。那男人面前的食物,愣是一口没动……
喂好了女儿,沈清才让张妈把人抱走,她才对那男人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何不让他们也好好的修身养息,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此话怎讲!”那李凌寒似来了兴致。
“一年前,我用手头的银钱,在五十里外的野牛岭,用我哥的名义买了二百亩荒地!那里四面环山,坝子里有倒平坦得很,水源的话,只要不是大旱,倒也不愁!”
沈清这人就是有个毛病——见不得别人有困难。脑子一热,竞然把自己准备好的退路给让了出来。
李凌寒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沈清被他的视线看的极不自在,只得说道:“我是个贫苦人家出来的女儿,握着银钱不踏实,手里要有田土才踏实,便置买了这些,您就别多想我是怎么个意思了。”
李凌寒听罢,不屑的一撇嘴,“我哪有多想,是你多想了罢。”
沈清笑笑,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安置好他们,二爷的用度就可以减上许多了,只是前期要辛苦些!”
“嗯,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李凌寒应道,便连忙起了身,叫了黑风,大东进了书房!
沈清也让张妈带了信给玉竹,决定把那些钱先拿出来用着,反正田地房屋弄好以后,还是自己的,还省得自己请人。
一个月后,天气也正常了,来投奔李凌寒的那些下属亲信,拖儿带女到了庄子处,见那房舍也好,田土也好,都归整得很是像模像样,住下后,他们仔细的熟悉周围环境。
还看了宽敞的粮仓,整齐的鸡舍,牛圈后,便也觉得这是条活路,他们也将能好好活得下去,少将军没有丢弃他们。
沈清的种种表现,太让李凌寒意外了——这见识与胸襟,哪里像个乡野村姑?
李凌寒私下也极不放心,又派人去查了那沈清老家的底细,平日里也总是留意那女人的情形。但沈清平日里除了领着女儿下地去看看田地里的蔬菜,做些针线活,偶尔去书房拿几本书看看,什么也不做。
那书册李凌寒也看了,不过是前几日让大东买来的《方圆游记》,李凌寒叹了一口气,这女人,终究是难以琢磨的。
也许她做这么多,不过是想收买人心罢了,毕竟她还有一个女儿 ,将来可是要靠他这个父亲给她打出一片天的。
而且,这女人竞是不能再生养了!若想一世太平,还得靠自己的丈夫出人头地……
可惜书意是女娃!可惜这女人不能再生孩子了! 这样的女人,那作派竟也是能屈能伸,养出来的孩子,哪是池中之物?
想到这些,李凌寒心中又是闷闷的不痛快!随后便又自嘲道:这么多年的草木皆兵,这眼下,连个女人他都防得如此厉害,但也对自己一时的谨慎过头有些许不以为然。
……
每次面对李凌寒的探询目光,沈清自认弄不清这男人的意图,但有一点她是明了的,那就是该做的都做了,将来若是同李凌寒绝裂了,那他也不至于太过份。
沈清这边殚精竭虑,李书意却是极快活的,小小年纪的她,这些日子,跟随着李凌寒穿梭于庄子各处,荷包里带着玩具与糖果,与那些小孩子玩成一片,逗得那些孩子唯他马首是瞻,俨然一副孩子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