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儿绝对比你的要紧!老贺,这房子这么又到你手里的?”
“你甭管!”我简直想把这小子从窗户扔出去。
贺久转身看到桌上的房产证,一个箭步过去拿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贺世环,这房子你是卖给邱秋我朋友才答应在租期内搬走的,合着你绕了一圈怎么又收回来了?还要卖给别人!!”
“什么?!卖给邱秋?”贺久寻声看去,坐在角落里的骆铭噌得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邱秋也要买这房子?”
老久挠着头爱答不理地说:“没错,邱秋不是要买,而是半年前已经买下了这房子,还过了户,哎不是,你是谁啊,你认识邱秋吗?”
骆铭突然捂着脸摊坐在沙发上,一个大块头儿的男人这样的一个动作简直把我和我儿子都吓坏了。
“没事儿吧您?”贺久当然不知所以然,“我说老兄,凡事儿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我的朋友之前一直租住着这个房子,喏,就是这间锁着的南屋,原先满墙都贴着她的创作素材,哦,忘了告诉你,她是个作家,虽然没有邱秋出名,但也差不多吧。我朋友是因为邱秋想买这房子才忍痛割爱给邱秋腾地方的,没想到现在我老爹又把房子赎回来了,你说,这房子是不是也应该先卖给我朋友呢?再说了,逸都的房子有的是,您也不是非得买这间不行吧?”
“去去,去一边!你朋友有钱买吗?”我吼着老久。
这是角落里的骆铭抬起头:“邱秋买下房子后,什么时候又转给您了?”我和贺久都听说了他话语里的颤音。
“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吧?”骆铭又说。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认账,他已转向我的儿子贺久,“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你的朋友也一定年纪轻轻来日方长,这个房子,还是让给我吧!”
“可是……”贺久显然也感觉到对方肯定有来头。
“可是这样一来,你朋友就白白忍痛割爱了是吗?放心,我们现在来签合同,我一次性付款后,房主写上邱秋的名字,这样房子仍然是邱秋的,你朋友的牺牲也不会白做,你看这样是不是可以?”
我和我儿子贺久同事傻了眼。
邱秋大费周章地把房子临时过户给我,为了让我出面卖给骆铭,而骆铭买了房子,过户时竟写想写邱秋的名字。我发觉自己被这两个名人耍得晕头转向。事情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起点。都说名人的时间金贵,没想到他俩却舍得这样浪费。
老久自言自语的小声说:“没想到邱秋一个神经病还不够,又来了一个神经病。”
“她知道我最怕输,所以这次她让我赢。”签完合约,骆铭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我们谁也听不懂的话。
两个月后,我收到邱秋的短信,她很客气地说,请把房款汇给一个叫骆鹤的人。另外还说我的账户上她另给汇了一万,作为答谢。后边还幽默的写到,今后要是缺赌资,可以随时把书寄来她签名。我貌似有点明白这个女人所使的心眼了,也慢慢回味过来骆铭最后的那句话,女人是在哄男人开心,让他先赢,男人将计就计,可钱最后汇给了男人的女儿骆鹤,终极赢家还是女人
……
那晚这个名叫邱秋的女人翩然入梦。 大概这个女人太特别了,至少在我半个世纪的人生历程里从没碰到过。梦的地点倒是颇具我的职业特色——澳门。
我梦中的她比现实中所见要年轻不少。她在赌场外的免税店里买了一支颜色很夸张的口红并当场涂上,然后就只身进入了这个每天都让某些人暴发又让另一些人破产甚至恨不得去跳楼的地方。女人的注意力倒不在牌桌上,她像是在找人。她紧抿着嘴唇,铆着一股劲儿似的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流连忘返,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男一女身上。男人高大的个子,笔直的身板,戴着墨镜所以看不清表情,他身边的女人倒是一直叽叽喳喳地指挥他押庄押闲。女人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开始和戴眼镜的男人打起了擂台。男人总输,女人却总赢。女人不看男人,更不看男人身边的女人,只是默默地看荷官发牌。男人身旁的女人沉不住气了,说,换桌!我们换桌!男人却没有搭理身旁的女人,他铆着一股劲,要跟女人决战到底的样子。可惜那天他的运气实在不济,就像邱秋的小说一样连输了十几把。女人终于开口。她说:“这样一点一点地输多不过瘾,你还剩多少钱?不如全部推上,输赢都痛快,省力又省时间。”
男人眼也不抬的说了句:“要你管。”
女人倒笑了:“我会算,你今晚赢不了。”
男人身旁聒噪的女人一甩手走过来对邱秋说:“人家为了躲你跑了这么老远,不过是娱乐一下,要不要跟屁虫一样没脸没皮地跟着?”
邱秋抬手就扇了那女人一个耳光。梦境里都几乎能够听见“啪”得一声,你可以想象那动作有多帅。
邱秋说:“我现在和我的男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哟!你的男人?这是你的男人吗?”女人一个手捂着脸,一个手指着在一旁两眼都在赌桌上的骆铭。
“都别吵了!”男人直了直腰。
这时,一个训练有素的保安走过来,以一种尽可能温和的口吻对邱秋说:“女士您好!这里是文明赌场,请注意您的举止,有什么棘手问题需要解决,万望随时告知我们,文明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在此之前,请协助文明维护正常的赌场秩序。”
邱秋很大方地说:“实在对不起,这事儿您帮不了我。不过错儿全在我们,是这样的,我们的摄制组最近要来这里取景拍摄,我们三个是提前来彩排的,怪我没跟您提前打招呼,真的很抱歉,您忙别的去吧,不用理我们,”她指着男人说,“这个龙套演员实在不开窍,看见美女就舍不得扇嘴巴,可这戏还是得演不是吗,甭管现实中她是你的情人也好,贴心小棉袄也罢,镜头下你就得把她当作最欠揍的人去扇,听懂了吗!”
先前趾高气昂的女人这会儿的大脑反应速度显然跟不上邱秋的节奏,正当她目瞪口呆时,邱秋又说:“好吧,既然影响不好,那今天的排练就此结束,说吧,赌桌上你想这么玩儿,我陪你陪到底。”
“你,敢和我玩?”
“有什么不敢?”
女人来了精神,跟在一旁的男人说:“听见了吗,她要是输光了,你可得去外头的免税店给她买件内衣,别让她光着出去!”
接下来两个女人一盘接一盘地玩。当然她们有赢有输,她们玩番摊,二十一点,加勒比海,也玩骰宝,鱼虾蟹,还有三公,最后,她们决定把剩下的筹码都推上去,玩21点。
邱秋赢了。她得意洋洋地扭头对一直在旁边观战的我说:“看什么?算牌还是你教我的。”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长长的梦而已,因为我根本不会算牌,更别提教给邱秋了。
这就是我和邱秋交往的全过程。一次见面,一条短信和屈指可数的几次电话。我至今想不明白,萍水相逢,她凭什么对我如此信任,敢把几百万块不声不响地放在我这儿长达几个月之久,尤其是在她知道我是个赌徒之后。
忘了告诉你我发现的一个奇景:邱秋的卧室里没有床。她的“床”在书房里,而且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床”。你绝想不到邱秋的床是什么材质什么构造。说出来准让你大吃一惊,因为,那简直就是一个用无数包A4纸垒起来的“榻榻米”。初见它是真是让我打开了眼界(所以我很不地道地趁她不注意拍了张)。这座可移动的家伙实在棒极了,不但可以随心拆搭,任意组合,而且可以一物多用。随便从它中间挖个坑,再垒到坑上面,就是一个现成的“升降台”,而且“升降台”底下腾出来的位置正好可以放腿,非常方便舒适。邱秋说,她以前在外经常有想写却找不到稿纸的时候,以致于很多珍贵素材过后就忘,大概是因为遗憾造成了心理阴影,所以后来每搬一次家首先要买一货车的白纸,做一个这样的小床,随便掀起一角,就有写不完的纸。
邱秋并不像网友追捧的那样,是个“活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所有网上那些仅凭想象得出的溢美之词其实都不适合她。她既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也不是她自己笔下那些女人的样子。但是我读书太少,阅人也极其有限,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哪个词形容她最贴切,是“特别”吗?这个词貌似本身就不很特别。我只能说,人如邱秋,遇见方知世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