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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梦邱秋 阮小芋9

茧青说:“很多的故事,很厚的情,很多遗憾……所以远看是花,近看是伤疤……已非水清仙,凡尘不知故里烟。”

又说:“你们说的是邱秋吗,有一种人,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是不是不合适呢???如是自以为是,那就不自量了。对待这么一个经历许多又饱尝人间冷暖的人,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她的为人是从不去干扰人家的自由,更不理睬那些不知深浅,别有用心的家伙。只是静静地在心里感念着生话带来的一切。”

这些都让我想起邱秋跟我说过的话,她说那个专属于她的小论坛曾经让她着迷、中毒过,但很快,就让她的气愤多于惊喜了。一次她说,看那些贴子!什么叫在伤痕文学里浮出水面,又在伤痕文学里淹死?除了伤痕文学,我还写过纯粹的都市题材,还有历史题材,甚至还写过报告文学,小芋,他们说话怎么可以这么无凭无据,这么不负责任?!听着邱秋无比认真的向我发问,我觉得她特别可爱,特别真实,特别像她小说里的那些人物。这才我从一开始第一面就喜欢,崇拜的邱秋。我也曾对她说:“他们水平参差不齐,对你了解也有深有浅,没必要跟他们生气。”

“怎么可能不气!他们这是对我的曲解!误读!颠倒!那不是我!”她真的叫起真来。

“那你就不看那些东西,”我说,“像你曾经那样,心无旁骛地写。”

她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我又说:“你还写过历史小说吗?” 看她的书也有很长时间, 倒是没有哪本是纯粹的历史题材。

“是啊,”她得意地说,“一个很有争议的女人,一个历史人物,一段唐朝历史。”

“是谁呢?”我好奇地问。

“那一天,创作研讨会,你给我名片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小扇子,上面是谁的诗?”

“啊!”我恍然大悟,竟是那把扇子成全了我?她对我的印象,竟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是,上官婉儿?”那把扇子是一次很偶然的出差机会在苏州买的,上面的小诗因为喜欢,所以几乎能背。“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叶落锦屏虚?”我问她是不是这首诗。

她低声继续:“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上官婉儿的《彩书怨》。”

“那您写的那本书就是关于婉儿的?”

“是,那是一个剧本,合作的编剧没有用我的稿子。也是因为我没有完全按照他的大纲,写着写着就情不自禁地离题了。没有办法。”她惨然一笑,继续说,“宁肯不用我的稿子也不能改,那些人,简直是卑鄙。更何况,那么流畅痛快地创作过程,既然它已经在那里了,我就不愿意别人在我的作品上添枝加叶,或者,把我的作品作为枝叶添加到别人的作品里去,特别是在创作初衷相违又道不同的情况下,你明白吗,小芋?”她依然很认真地问我。

“嗯!我明白。”我拼命地点头。其实我的思维还停留在想拉些赞助的那个小出版社上,我想那个出版社要是现在还存在,他们当年来和邱秋谈判的人还干这一行,怕是非得悔青了肠子不可。

“不,你不明白。至少不全明白。”她沮丧地说,“包括骆铭,他也不明白,不了解当初的全部。那时候我们没有一点名气,也没有钱。写的很多都是‘命题作文’。基本没有出版社愿意冒险出我的书,更没有人约稿,好不容易有一家小出版社的编辑约我见面,你猜都猜不到他们上来就跟我说什么,他们可真是直爽,他们说,听说你有一个很有钱的朋友,做地产的,如果你能说服他给我们社里投资一点经费,那么我们愿意帮你出一本书,当然我们不负责后期的销路问题。那种被羞辱的尴尬我现在都记忆犹新。也就是在那前后,一个当初还算有名的编剧把大纲给了骆铭,骆铭又给了我,我写完之后再通过骆铭给那个编剧。然后他让我改,删掉我最满意的地方,加进大段大段哗众取宠的对白,他把我约到珠江边上,说是谈本子,谈创作细节,可一会儿手搭在我肩上,一会儿又借过马路揽我的腰,我记得我还算礼貌地躲开了,毕竟在为自己费了很大劲才写出来的稿子争取,可随即他的脸阴下来,说,‘像你这种才出茅庐又一身傲气的人我见多了,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这本子果真和人一样倔,那他们八成下场一样。’大概就是这意思,我当时简直被他说蒙了,我没想到以文为生的人竟也会这么卑劣,这么无耻,这么,仗势欺人,我不知道他说的愿意不愿意是改稿子还是其他,总之我是一个字也没动。文学和艺术一样,都是太脆弱太可怜的东西,但可以让一个人忘了自我甚至丧失气节,你永远想不到一个成功的作品背后会有多少不那么美好甚至丑恶的铺垫。可想而知他最终没有用我的本子,可后来在他采用了的本子里,却大段大段地出现了我写的台词……骆铭说这也算正常。也许吧,从那时起我有十年没去碰剧本,那不是我想要的文学世界,那样任人宰割,任人操控的,我宁愿不写。骆铭在我和那人之间周旋得很累,他没有明白为什么我坚决不改,更没有真正看透那个人。所以这本上官婉儿是我心头的一块疙瘩,它至今还在我这里,没有出版更没有给别人去投拍。我一定要等一个合适的人,才能心甘情愿地把它交出去。”

五个月后,又到了邱秋的新书发布会。邱秋平均出三本书才会露一次面,尽管她不喜欢频繁地出现在大众视野范围内,尽管她依然每次都要喝酒壮胆,可出版商们还是每每揪住她不放。邱秋曾说自己最怕的就是读者手拿一张长长的问题清单,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连续问,这让她觉得心里没底,甚至比考试更折磨人,读者几乎要深究她书中的每一个形象是否确有其人,而她却挖空心思也解释不清一个作者的想象力究竟是怎样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和了稀泥,以致于经过润色的人物就算确有其人也绝对早已不是那个人了。更何况,回答问题也是个技术活,绝不仅仅是以诚相待那么简单,与此相反,有时候所谓的“修养”恰恰就是有耐心编出谎话来骗人,当然编谎容易圆谎难,要把善意的谎言一一给圆了,也得有足够的才华。

阿茹兴奋得要命,说上次一朝错过成千古恨,这回终于有机会见到真人版了。我说,早知如此,上次老板拍我去时你怎么不主动请缨。她撇撇嘴小声说,因为,带着目的去聊一个邱秋那样的人是注定要失败的。

她倒是看得很清。

阿茹这次也准备了一份邱秋最怕见到的“问题清单”。我说,轮不轮到你提问还两说呢,用不用装备这么齐全啊?她说,紧张啊,理一下思绪还不行嘛。我趁机瞟了一眼她的问题,大概没有什么邱秋应付不了的,关键是我确定了她没打算问有关《来路》和骆铭的事,这样我就放心了。唉,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开始幼稚地替邱秋操心了。

阿茹提前一个多小时去占座,却只勉强挤在了第五排一个比较偏的位置,她很失望,我却还是觉得离邱秋太近。我说阿茹你自己坐这儿吧,我跑后边点儿坐去。不料她却扯着我不放,说你缺心眼啊?坐最后哪能看清啊?我说我不想看得太清了。(我是不想让邱秋无意中看到我。)

阿茹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不用你提问还临时怯场啊?缓说这是姐拼了老命才抢来的位置,回头你在论坛浮出水面说两句公道话,也算是报答我啦。我没有心情听她扯这些,只是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让她逮着机会提问,这样邱秋就看不见我了。会场那么大,貌似也不会那么容易中奖吧!

坐在一个邱秋看不见的地方听她说话,感觉有点像初读她的书。你的心里会突然多了个知己,却不知她从何而来,更不知她如何来得那么快。有读者提问说既然她的作品已经成功地把八零后甚至九零后带入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么有没有打算写一部着眼当代社会的作品呢,也好让无法进入儿女世界的父母们“跨越”一把。还有人问得更直接,你怎么老写过去的事呢?而且尽是些倒霉的女人!为什么不写写现在的白领呢?邱秋笑了,满脸的抱歉,她有点自暴自弃地回答说,大概我也就这样了,不少朋友也鼓励我写写现在的生活,可我觉得最为难的就是写都市白领。不等我拿起笔,光是打打腹稿就觉得很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