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说出此话,好像只是在聊一些再过家常的东西,可是却让一旁的红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奴婢在此谢过娘娘,不过奴婢也要提醒娘娘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高处不甚寒!”
她的语气极淡,仿佛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听在纳兰嫣然耳里,却是十分的温暖。也在此时,她终于明白,红竹为何要如此疏远她。红竹乃是御前宫女,而她却是后宫嫔妃,如此,皆是身不由己。
“你也下去吧,本宫想一人静一静!”
红竹低垂了眉眼,低低道了一句是后,便离开了凤泉,走向了外面。纳兰嫣然抬眸,正好看到红竹单瘦的背影,心中思绪翻飞,但终是转回头,重新靠回池壁上。
不得不说明的是,从前就算在自己的宫中,那氤氲着玫瑰花香的浴桶中,有多么的舒服,却不及这天然温泉的万分之一。
果然活动的泉水,光滑的玉壁,以及这满目的氤氲之气,都让人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渐渐张大,再张大,浑身的紧迫感,到了这里,皆全部的放开,大张着嘴巴,似要全力的吸取这一层放松的快意。
她缓缓睁眼,正好看到对面凤嘴里吐出的冒着热气的泉水,而那边的水,比之她这边,却是要深上一些,因为那里水的颜色比之她这里,亦是要深。
她伸出胳膊,手指往泉水中轻轻一抬,温暖的水沿着她的胳膊重新又流回到了池水之中。
溅起银色的水珠,如珠玉一般圆润光泽,在灯火的照耀下,褶褶生辉。而她本就似白玉一般的手臂,经此一阵洗礼后,便越发的光滑细腻。
她一时间只觉有些童心大起,伸手舀了一把池中的水,往自己的脸上浇来。热热的泉水从她的头顶浇灌下来,沿着她乌黑的秀发流下,而后滑落至她的脸庞,最后点点滴滴,又融入到了这一池的泉水之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憋入池中,本就安静的世界,霎时间变得越发的静。除了她自己的心跳之外,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在池底睁开眼睛,满眼的白色,纯洁的就像没有受到污染的白雪,这一刻,她突然就喜欢上了这种深沉在池底的感觉。
因为安静,纯洁,无任何的污染,好像记忆深处的一些黑暗因子,也因此一并被洗掉。
从前记忆里的那些污浊的暗红,满地的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并在此全部消散。
原本以为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她已然全部忘却,却不知道,在此时,这种纯洁如白雪一般的地方,她竟然把那些可以忘却的东西,重新又翻了出来。
长时间的憋闷在池底,一时间头脑渐渐失去了清明,而她的胸腔也似被人用千万根针扎刺了一般的疼痛。
再也忍不住憋气,从池底抬起了头,温热的液体随着她湿湿的青丝滑下。由于长时间的憋气,此时她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由大口的呼了几口气。
突然觉得这汉白玉的池边,似有一个倒影,不由猛然回头,却见只着了一件薄衫的胡媚儿,抱着她怀里的小白猫,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她不知道这胡媚儿在此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时来的,但是她知道,她沐浴之时,是最讨厌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跑过来的,无论是男还是女,这般静悄悄的跑来,总是有一种偷窥的感觉。
她脸往下一拉,眼神一黯,不由沉声道:
“胡贵人可知这里是凤泉?”
胡媚儿闻言抬手在她怀里的白猫身上轻轻抚了几下,手指上那镶着各色宝石的护甲,与她的位分,实在是太不相称。
因为宫中亦有规定,但凡品级低的嫔妃,是不能用这种护甲的。不过胡媚儿倒真是一个特例,可以坐御辇,可以在见到位分比自己高许多的嫔妃前不行礼,而三品及三品以往的嫔妃才能用的玉泉,她亦是用了。
所以,此刻她会出现在此,其实并不该觉得惊讶,但是尽管如此,纳兰嫣然仍是觉得厌恶她。
她咯咯的笑出声来,手指仍是在白猫的身上抚摸着。纳兰嫣然记得,那只猫,就是那次让她自己滑胎的罪魁祸首,却不知为何,她不但没把它杀了,相反,对它的宠爱却是越发的深了。
“娘娘可知,嫔妾怀中所抱的白猫,就是那日你所说的凶手?呵呵,娘娘一语中的,抓出凶手,让荣昭仪脱离了危险。但是嫔妾那日却是吃了昭仪的桂花糕,才会腹胀难忍,一直腹泻的。莫非这也与我这小猫儿有关?”
她说到这里一顿,可嘴角的笑意却越发令人难以琢磨。原来她一早就知道荣昭仪在给她的桂花糕中下了巴豆,却一直未有点破,怕是另有目的吧。
从前一直以为,她不过就是一个听命于安贵妃的棋子,任期摆布,仗着自己受宠,从而恃宠而骄,却无半点城府。
如今看来,倒是把她看得太过单纯了一些,她既能作为安贵妃的棋子,怕是没有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毕竟安贵妃亦不是一般善内,又岂会去找一个只会引火上身的草包。
纳兰嫣然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的望着前面那位,笑得异常妖媚的主,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胡贵人,平时就是一个极美的人儿。
但是在这后宫之中,美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若是她的美与常人不同,亦能勾人的眼球的话,便已经足以。而她的笑,便是让她更美的最好利器。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嫔妾托福,即便是滑胎了,却让皇上越发的疼爱嫔妾了。所以嫔妾不但不怪小白,不怪荣昭仪,相反得感谢他们。因为,照这样下去,嫔妾再怀龙种,只是时间的问题!可以说,若没有那日小白的失误,自然也就没有今日能堂而皇之,站在这温泉中与你善妃娘娘说话的胡贵人!”
难怪她没有把这白猫处死,原来她认为,她滑胎了,楚奕心中愧疚,故越发的疼爱她,可她又哪里知道,高高在上,终日里看似被帝王宠爱,实则却是最危险的?
而她又是否知道,楚奕给她的特权,随时都会让她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从而彻底消失?
若说方才纳兰嫣然觉得这胡媚儿是个聪明人的话,那么此刻,她想收回刚才那些念想。在一定程度上,胡媚儿确实是聪明的,但是她的聪明,只能用在小事上,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