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举杯先饮,众臣自然是起身同干,一杯酒下肚后,楚奕望了望底下众位,低沉说道:
“既是酒宴,就无需那般讲究,都坐下吧!”
他放下酒盏,众臣闻言,齐声道:“谢皇上!”
方坐下,立马有内侍上前来报:“皇上!”
“何事?”楚奕神情淡漠,低低问了一句。那内侍闻言,头微微一低,躬身道:“天命侯求见!”内侍刚通报完,楚奕的眼神闪过一抹莫名的光彩。
“宣!”底下众臣在闻言后,亦是神色各异,唯有景王楚烨淡定自若,自斟自饮,好像此间发生的所有一切,皆与他无关。
片刻后,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当那一抹身影越走越近时,纳兰嫣然心中似被人狠狠的打了一锤。
他怎么会在这里?从前燕国的皇帝,她纳兰嫣然的夫君—璃渊!他为何会出现在此,他不应该是跟着那日国破时,一起消失了么?
莫非他也与她一样,换了另一个身份,隐瞒了许多,重生了么?不可能,因为当时,她明明看到了在鹿台上,景王与他瘦弱的身影。
景王既然已经认识他了,且他作为堂堂一国之君,这么重要的人物,又岂会漏掉?
心中疑惑,莫名的纠结着她,她衣袖中的手指,紧紧握着,任凭那长长的护甲掐入手心。
此时,璃渊那与他身形一般柔弱的声音,在水榭亭台响起。
“微臣璃渊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天命侯,为何现在才来?”楚奕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不悦,但周身的气压,却让人只想远离,而不想走近。
“回皇上,途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故推迟了到宴的时间,还望皇上责罚!”
璃渊躬身站在殿中央,从始至终,他的头都没有抬起来过。不过也是,一个亡国的帝王,此时归顺他国,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这都是楚奕仁慈,才给他的,他又有何颜面,由当初的国君,沦落到国破,沦落到当上这小小的郡候,还能昂首挺胸,脸不红,心不跳?
“既是如此,今日朕又是宴请群臣,自然不会因小事怪罪于你!起吧!”
“谢皇上!”璃渊站直了身体,但仍是垂着头,双手垂直放在两边。
“听闻你母亲近日来身体不适,朕觉得,韩都地处北方内陆,气候自是不如南边来的要好,天命候,若是你孝顺,倒是可以让你母亲来此长住!”
楚奕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璃渊闻言,只道:
“微臣多谢皇上厚爱,不过家母常年居住韩都,早已习惯,若是贸然换地,倒是会令她水土不服,所以,微臣只能心领皇上的好意了!”
璃渊不卑不吭,虽然显得比较弱,但是却也只是按理回答,明明是顺从的话,却句句带着隐忍的反抗。
纳兰嫣然静静的坐在珠帘之后,看着这位曾经说她是祸水的男子,而这男子,竟然是她在燕国后宫三年中的夫君。
她从不知道,因为璃渊对她的厌恶以及冷落,以至于让她保持着处子之身,竟然可以因此而救了她一命。
如今她不再是燕国的颜妃,也不再是他璃渊后宫中的一个冷落的嫔妃,只是为何,阔别数月之后,再次看到璃渊,她的心,仍是会有些揪痛?
那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横亘在心里,如一堵高墙堵着,异常的憋闷。
“如此,朕也就不加勉强了,入座吧!”
“谢皇上!”
纳兰嫣然藏在纱幔后的眼睛,从璃渊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从未想过,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一幕。
也许,她也从未想过,在燕国国破之后,还能这般看到璃渊,只是此时,他是天命候,顺应天命,果然很是讽刺。
而她纳兰嫣然却成为了楚奕圣宠一时的妃子,这些,她曾经从未想过,也不能想。
璃渊自入座之后,便甚少抬头,只是像一尊石像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楚国的官员,对于这位亡国的国君,好像也并无多少感冒,遂他们也不曾与他打招呼。
他就像高山悬崖上的一株树,孤单、清冷,无人搭理,却又透露着高傲。是的,此时的璃渊,虽然一直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可他骨子里的皇族血液,以及从前的傲气,还是存在。
即便是像此时,他只是落座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低头想着什么,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比他身旁的那些官员,要来得地位低下。
楚奕又与众人说了一些话,众官员尽显各自本领,利用一切办法,拍着楚奕的马屁。
楚奕也是一脸随和,偶尔微笑着,并不反驳那些官员的话,但也不对那些马屁,多加嘉奖,只是默默接受。
“你可是不舒服?看你一进来,便这般紧张的坐着,为何手指还这般冰冷?”
纳兰嫣然正自神思游荡之时,冷不防双手被楚奕紧紧握住,她猛然反应过来,收起那些思绪。
他们所坐的地方,离众位臣子还是有些距离,且纳兰嫣然又是坐在珠帘之后,故此时楚奕伸手来抓住她的手,底下的人,并看不真切。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吓了一跳,不止是因为楚奕突然握住她的手,还有一部分原因乃是,她此时,竟然想的不是坐在她身边深爱着她的楚奕,她所想的不过是从前对她嗤之以鼻的天命候璃渊。
“无事,就是头有些晕,可能是刚才喝了一口酒,才会如此,休息一会就好了!”
纳兰嫣然淡淡道出,楚奕的眉头不由轻轻一蹙,隔着薄薄的白纱,他也仔细看了半晌。
“既是不舒服,就不用喝酒,朕知你身体不舒服,不会怪罪你的。”他说到这里,望了一眼一旁的李福全,李福全自是明白楚奕的眼神,忙走近了一步。
“去给娘娘准备一杯浓茶,要热的!”
“奴才遵旨!”李福全躬身退下,楚奕握住纳兰嫣然的手,不但没有松,相反还更紧了一些。
“若是实在不舒服,便先回去歇着!”
“无妨,既是皇上宴请群臣,臣妾又已经来了,断不可中途退场,臣妾真的无妨,皇上无需担忧!”纳兰嫣然将楚奕握住的手,紧了紧。
楚奕华眸一闪,点点亮光,如满天的繁星,一般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