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西北再次发来战报,景王楚烨与副帅安之常带领楚国众位将士,一举大败先晋余孽,不日将班师回朝。
此等消息,不外乎是这新年后,听到的最为好的一个消息。楚奕心情颇好,遂决定这月去云山围猎。这次随行的有内阁大臣左世清,都统刘岩山,以及礼部、兵部、刑部的几位尚书大人。
这次随行的后宫嫔妃,却只有位分相对较低,人也较为随和的安婕妤一人。纳兰嫣然作为御前的宫女,自然是陪伴左右。
皇帝的御辇走在最前头,其后便是后宫嫔妃的,纳兰嫣然与红竹共乘在一辆马车中。由于初春狩猎,一般的动物都因着天气太冷,而进洞冬眠了,还未醒转,但是楚奕说要捕猎,底下的众位大臣,自然会想方设法,也要赶些动物出山,让其捕杀之。
许久未曾出过宫的纳兰嫣然,好不容能够出宫一次,自然是一路显得颇为兴奋,掀起窗帘,在外一阵欣赏沿途风景。坐在一旁的红竹,见她如此兴奋,也不免有些好笑,便道:
“一路而来,你就未有停止笑过,莫非这沿途的风景,真就这般好看?让你如此兴奋不成?”
红竹虽面带微笑,可摆明了十足的十足的带着调谬之意。她闻言,只得放下窗帘,回道:
“姑姑有所不知,这…”她话还未讲完,就见红竹又是扑哧一笑,一时间有些呆愣。
“看来以后皇上要是出宫,带上你准没错?”
“此话怎讲?”红竹此话一出,她更加纳闷,红竹见她一脸的疑惑,遂也不打算再戏弄她,便道:
“方才你面带微笑也就罢了,你向我解说时的表情和动作,才是更加可爱!”说到这里,纳兰嫣然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太过高兴,倒是忘了分寸。
她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换回了一脸的平静,声音也变得如常一般。
“奴婢一时忘乎所以,倒是让姑姑见笑了!”她话刚一说完,只觉她们所乘的马车突然一阵晃动,紧接着,一声巨响便从空中传来,她还未来得及有何反应,就觉眼前一黑,紧接着钻心的痛,便由腿部直接传了过来。
山崩了!而那一块巨石,却直接砸到了她们的马车上,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往一旁看去,正好看到红竹亦是倒在一旁,早已经失去了知觉,而那一块巨石,正压在她的右肩处。
而她腿上的那一阵剧痛,正是出自于这块石头,它压在红竹右肩的同时,也有一角压在了她的左腿上。
满目的殷红,鲜血沿着伤口汩汩而出,泛着红色的血肉,模糊了她的眼睛,此刻她忘记了疼痛,眼前有的,全是满目的通红,以及躺在血泊中,一脸苍白的红竹。
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腿上的痛也不再那么痛,好像有人在搬那块压着她们的石头,好像有人在挪动她,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而这种香味,乃是龙涎香。当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她本是闭着的眼睛不由一睁。
她以为她出现了幻觉,她以为她此刻已然去见了阎罗王,可是没有,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
她张了张嘴,有些断续的唤道:
“皇…上…”楚奕的眉头兀自皱了皱,也不管那许多,伸手一把抱起她,大踏步便往龙辇走去,随侍的李福全见纳兰嫣然一身的污血,早就吓得脸色苍白,此刻楚奕又亲自抱着,他自然是一路紧随而上。
“皇上,玄嫣姑娘,让奴才命人照顾吧,您贵为九五之尊,亲自抱一位宫女,实在是不妥,奴才…”
楚奕本是大踏步走的步伐突然一顿,随后一双清冷的目光直接盯向李福全。李福全吓得一愣,当下就不敢说话,只得吞了吞口水。
“传太医!”他冷冷丢出这三个字,就再也不管身后的李福全,抱着纳兰嫣然径直上了御辇。
上了御辇后,她把她放在他所躺的一个软榻上,而后伸手把她的鞋子脱下。当他脱下鞋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他眼前纳兰嫣然的腿,已然血肉模糊,白色的肉向外翻着,汩汩血红仍兀自慢慢从伤口冒出。
他皱了皱眉头,而后眼神一冽,修长的手指,扯住她早已经被血染红的裤管,使劲一扯。那些碎布便被他撕了开来,心不由一抽。
而本是已经昏迷的纳兰嫣然也因为他的这一撕,牵扯到了腿上的肉,一下子痛得醒了过来。
“啊!”她低低叫了一声,楚奕闻言,忙问道:
“很痛么?”她睁眼之际,看到的是楚奕略显焦急的脸,开始还以为,那一阵淡淡的龙涎香,乃是幻觉,此时看来,还真是出自于他,那么方才,她感受到的那一阵温暖,也该是出自他的怀抱了。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因为见她受伤了,故有些紧张,也不顾自己帝王的身份,亲自把她从巨石下救下,而后抱到了他的御辇上?
但是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又在告诉她,叫她别自多了,他会救她,他会对她如此好,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很像她!她一想到此,神色稍稍黯淡了下去,轻声道:
“奴婢无事,倒是多谢皇上挂心了,奴婢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就此别过!”说罢她就要起身从软榻上起来,却被他一把按住,堪堪就让她起不来。
而他的力道却是不小,她挣扎间,自然是牵扯到了她的伤口,一时间,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无事?你此刻的伤口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你还说无事?你是想死在外面么?若是如此,朕绝不拦你!”说罢他一松手,倒真是站了起来,一副任其自生自灭之态。
他是火了,当知道她的马车被巨石压了时,他是有多慌张,完全不顾自己乃是皇帝的身份,下了御辇来看个究竟,见她倒在巨石下昏迷不醒时,他的心当时是有多痛。
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他就把她抱了起来,往自己的御辇走了,完全不顾李福全的规劝,他只要她在他眼睛底下好好地,不再出事。
多年前的那种感觉再次出现,他本来以为不会再有,可当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她时,他的心,再一次抽痛了。
可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她醒了后,居然丢出这么一句话来,实在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