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然数次要把林姨娘的丑恶跟父亲说出来,魏婆子寸步不离地候着,苦苦哀求道,“就是说了,老爷也不会相信的,闹开来,苦的只有小姐,说不定会让皇宫里面知道,若是皇上退婚,小姐你可就一点希望就没有了。千难万难也要忍,进了皇宫便是小姐脱胎换骨之时,再说不迟。”
如此反复多次劝说,赵嫣然终于平静下来。只是连着两天寝食难安,她憔悴了许多。这日赵芙蓉突然到她房中请安,命随身丫环拿了金贵珠钗、上好补品给赵嫣然,说道,“姐姐,妹妹这两日想是受了风寒,多有不适,今日才算好些。姐姐眼看就要大婚,这日子一天天近了,我这妹妹也没能跟姐姐好好聚聚,心里委实不安,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你我同根而生,本是连心,妹妹若是不适,姐姐也不会好过,怎么会见怪?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也受用不到,妹妹还是拿回去吧。”赵嫣然镇定自若地回答。
赵芙蓉一听,笑得更加欢,“姐姐,说哪里话?那外人送的东西都没有收回的道理,咱们一家人哪里还有送出又收回的?幸亏妹妹是知道姐姐向来素净简单的,若是让那不长眼的闲话小人抹黑了去,姐姐不就成了那高傲狂妄、自命清高的刻薄人了吗?”这话中带刺的功夫遗传自她的母亲林姨娘。又打量道,“哟,姐姐脸色很不好,怎么不多加调理?”
“我从小多病,你是知道的,这病根是天生的,稍不留心就气血亏损、卫气失和,这两日正服药,也不碍事。”赵嫣然看着她,不紧不慢,“我从不在意他人如何说我,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人也不用在意,只要妹妹知晓我不是那等孤芳自赏之人便好。”
“是是。”赵芙蓉心中一恼,笑得极为不自然,连说道,“姐姐,妹妹我倒是有个主意,想你我虽为姐妹多年,可毕竟妹妹我还有亲娘在,只可惜大娘她这么早就去了,不但没能看着姐姐成人,也不能看着姐姐出嫁,况且还是嫁给那卓绝的皇三子,妹妹一想起这里,就替姐姐心痛。姐姐,不如妹妹陪姐姐到大娘坟前祭拜吧,也了却姐姐这段思念之情,就是上了皇轿,姐姐也不会抱憾终身了不是?”
魏婆子听着,就想上前阻止,赵嫣然拦下了,说道,“多谢妹妹替姐姐想得如此周全,我是有这份心思,可无奈父亲大事繁忙,我也一直没有开口。既然妹妹说了,姐姐答应便是,先谢过妹妹。”
“姐姐多虑了,女儿拜祭生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父亲一向深明大义又怎么会不知?此次是我娘亲跟父亲开了口,父亲这才应允让我陪姐姐一同前往的。”
“如此,替我多谢姨娘,嫣然永世不忘。”赵嫣然站了起来。
“咱们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姐姐先准备准备,明日刚刚好是个合适的日子,妹妹过来请姐姐。”赵芙蓉说了几句客气话,转身便出门。
“大小姐,万万不能去,这母女两个安的不是好心,断然不会如此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夫人的坟头在那青峰山上,那里地势险要,不远处就是万丈悬崖,他们若是起了歹心,小姐你可是福祸难料哇。”魏婆子到底是年纪大的过来人,她隐隐预感到不好的预兆,说什么也不愿意赵嫣然前去。
“魏妈妈,你放心,她们是阴暗之人,绝不会光明正大地下手。我若不去,就是有违孝义,总也说不过去,我若去了,也可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思,不虚此行。”赵嫣然安慰她说道。
“就怕一切为时已晚了,小姐,让我老婆子陪你去吧,老身一定要照顾好小姐的。当年虽然是老爷把老身救回,可夫人待我就如同尊爱亲人长辈一般,我一定要报答。”魏婆子倔强道。
“不,青峰山路远,而且险要,魏妈妈如何能够上去?不必担忧,我定会平安回来的,到时候,我就不再做现在的赵嫣然。”赵嫣然信誓旦旦,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
是夜,赵嫣然对着烛光翻看着手中的一样东西,那便是用上乘黄玉制作的祥龙玉佩。那夜分明听到门外突然有异响,可出去一看却无他人,却在地上捡到了这块包裹在金色绒布中的祥龙玉佩,赵嫣然好生奇怪。她虽然不知这玉佩的出处,却也知道这玉佩刻有龙纹必定是宫中之物,为何会无缘无故掉落于此?赵嫣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认为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给她的恩赐,祥龙护体,必定逢凶化吉、左右逢源。
“苍天保佑,让我如愿归来,为生母雪耻前仇,还母亲忠贞名声。”赵嫣然把祥龙玉佩紧紧握在手心,片刻松开,已经潸然泪下,她恍恍惚惚中仿佛看到母亲朝自己走来,无限慈爱,猛然顿醒,才发觉不过是幻想,痴人说梦而已,现实竟是那般残酷。
林姨娘这边,几条人影悄悄潜入,正不断密谋着什么,不久又悄悄潜出,无事一般。次日清晨,车马物品早已经齐备,赵嫣然随着赵芙蓉出到前院,不想竟然漫天飞霜突降,毫无征兆,看那天分明还是晴朗的,飞霜却密密麻麻直铺天盖地,遮住了人眼。这可是奇事,赵家上下都惊诧不已。
魏婆子一把拉住赵嫣然,轻声急道,“大小姐,俗话说,六月飞雪,非冤即难。此时虽非六月天,却也不是飞霜的气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小姐要出门的时候就起霜,这可是凶兆,恐怕此事要生变,还望小姐三思,千万不能去。”
“魏妈妈,你说什么?六月飞雪便是有冤?这可是那整日亏心事做多了的人疑神疑鬼胡诌出来的废话,怕老天报应自己吧。自古以来,不但六月飞雪,就是午夜日出,也是有过的事情,难道魏妈妈能够说那是天下大乱的证明?何况,近日秋风初凉,就算是秋霜乍起也是寻常不过,只是碰巧今日降临罢了,何苦再这里危言耸听、扰乱人心?”魏婆子的话偏偏让赵芙蓉耳尖地听见了,她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魏妈妈,安心等我回来便是,此乃天象而已,不必担忧。”赵嫣然说着,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腰间藏着的祥龙玉佩,她的护身符还在。
魏老婆子阻拦不了,眼睁睁看着赵嫣然上了马车离去,魏婆子几乎瘫软在地,她的预感一向很准确,这一次,希望赵嫣然真的能够平平安安。
好不容易才爬上山顶,赵嫣然祭拜了自己的母亲,声泪俱下,哀恸连连,久久才愿意起身。
“姐姐,人死不能复生,大娘在天之灵看到姐姐有今日之荣宠,想也会欣慰的,姐姐就不要再难过了,免得大娘的魂灵不得安生不是?”赵芙蓉瞅准了时机,说道,“看来姐姐还需要些时间,妹妹先过去等候姐姐,姐姐什么时候平复好了,就过去找妹妹吧。”赵芙蓉说完,转身便走,回到山谷那边,使了一个眼色,外号老九的年轻家丁便朝赵嫣然那边走去。
“大小姐,小的听说,在高处向远处烧纸,容易跟亡灵沟通,大小姐既然如此思念夫人,何不试试?”老九站在赵嫣然不远处,恭恭敬敬地说道。
“当真?便要如何?”赵嫣然将信将疑。
“小的不敢胡诌,拿小姐对夫人的哀思耍乐子。此处已经是高地,若小姐能够在悬崖边上给夫人烧纸,说不定小姐这思念之情真的能够感动夫人在上天的亡灵。”老九低着头,垂着手,很是认真。
果然,赵嫣然悲痛之中未曾多想,轻易相信了他的话,拿了烛物到悬崖边上烧拜。前面山风凛冽,几步外就是万丈悬崖。等赵嫣然发觉背后不对劲,已经晚了,她猛然回头起身,就看见老九凶神恶煞地朝自己逼近过来。
“大小姐,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若不让你消失,二姨娘跟二小姐就会让我消失。你在那边等着二姨娘她们下去再慢慢算账吧,我每年都会给你烧香的。”老久上前两步,赵嫣然惊吓得后退,脚边的石头接连滚落深渊。
“不,你已经错了一步,不要再错,赵家素来对你们不薄,你们怎么可以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就算我消失,林姨娘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何必要作茧自缚?”赵嫣然没有想到她们竟然真的会在此行下手,知道他们阴狠,本以为她们还有一点忌惮,却不知她们却一再变本加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小人有把柄在她们手里,反正已经是横竖都没有退路了,总好过到底来被你们两头夹攻,小姐,我就好心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回去后,小人便被屈打成招,承认早与小姐你有私情,借着这次祭拜之际暗中幽会,不想被二小姐发现,要拉你回去见老爷,不料你失足跌下山崖,意外死去。如此一来,二小姐便可顺利成章、瞒天过海地嫁给皇子。大小姐,你可满意?”老九狰狞地笑道,“小姐可能不知,老九我入府之前就曾经是杀人逃跑的主。你如花似玉,真舍不得你死,可事到如今,大小姐,上路吧!”
“不!你们这群畜生…”赵嫣然浑身发抖地叫道。
老九上前猛然一推,赵嫣然整个人就摔下山崖,她话尾的余音回荡在山谷中。远处的仆人怡听就要冲过去,被赵芙蓉拦下了,“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
老九眼看着芙蓉风摆杨柳似的走过来,立刻回复道,“二小姐,事情已经办好了,答应我的事情呢?”
“很好,你放心,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回去之后,只要你好好表现,保你全家无事。”赵芙蓉笑得千娇百媚。
“多谢二小姐,小人一定把功夫做绝了。”老九点头说道。
“赵嫣然,你注定是赢不了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能做个没用的蠢材跟废物!”赵芙蓉看着眼前的山崖空空如也,得意地笑着,忽然又立刻变了脸色,大声呼叫起来,“快来人啊,大小姐坠崖了,救命啊!”
仆人立马冲过来,赵芙蓉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话不成句,哆哆嗦嗦地指着老九,说道,“快把他抓起来,押了回去见老爷!”
几个人五花大绑把老九绑了起来,马上押回赵府上上,可怜赵嫣然一缕芳魂,就此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