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年一身素衣,坐在书房之中,昏昏沉沉,正以手支额,神情很是劳累。林姨娘开了门进去,命人把茶点端进去,说道,“老爷,已经夜深寒凉,你睡不着,还是用点热茶暖暖身子吧,何况自打出事,你什么也不吃,这样下去可不行。若是有什么好歹,叫我跟芙蓉依靠谁呢?”
“我没什么心思,把茶放下,你且下去休息吧。”赵松年摆摆手。
“老爷睡不着,我怎么敢睡?我还是陪着老爷吧。”林姨娘替他倒茶,又拔下金钗把烛火挑得更加明亮一些,轻声说道,“老爷不必忧心,我都办好了,那老九死有余辜,从一开始作孽他就应该知道不会有善终,我已经命人将他拉到荒山处理,至于他的家人,也一并处理掉,免得以后多生枝节。老爷可不要怪我心狠,我是为了赵家,若是差错一步,咱们可就全无指望了。”
林姨娘是老辣的,老九不过是个工具,横竖是要处理掉的。之所以不让赵松年当场杀了他,是害怕他突然把自己牵扯进来,把老九关起来实在是权宜之计,为了能够掩人耳目、名正言顺地要他命而已。可笑老九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主碰上心机深藏的林姨娘,也要彻底栽了。
“唉!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难为你费心了。这正是福祸相依,祸福难料,好端端的一件喜事,竟然变成了这等境况,我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哇!”赵松年悔恨、悲痛得直打自己的心口,情绪很是激动。
林姨娘赶紧上前拉住他,说道,“老爷,已经到了这般境地,说句良心上过不去的话,难过已经是于事无补。这事情迟早也得对皇上有个交代,老爷可要拿好主意面对。”
“还能有什么法子?拖不了许多时候了,等过两日,我就到皇上跟前请罪,还望皇上能够念在君臣的份上,宽待赵家上下,就已经是赵家的福气了。至于那等皇亲国戚的荣宠,是想都不要再想了。”赵松年垂头丧气地说道,一副认命的样子,声音苍老了许多。
林姨娘一听,急了,说道,“老爷,何必如此悲观,这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兴许不但可以免去赵家的罪过,还可以照样皇恩浩荡不断。”
“你说什么?”赵松年一下子抬起头来,惊讶地瞪着她,问道,“你有何回天之力?”
“老爷,以我愚见,事到如今若是把此事照实跟皇上回禀,不但会失去这皇恩,也会影响老爷你的仕途。老爷你想,事情一说出来,就是给皇上不愉快、不痛快,谁要是给了皇上心里不痛快,皇上还能器重他吗?虽然不是老爷的过错,但毕竟是钦定的皇媳未过门就死了,这于皇家是何等晦气?”林姨娘有意无意顿了顿,慢慢说道,“老爷,依我看,眼下有一条妙计倒是可以一用,横竖嫣然的死是瞒住了,只要让人代替她出嫁,就万事大吉了,老爷,你不妨多考虑。”
“混账!这可是欺君大罪,想我赵家受天子厚待才有今日,怎么能够做出这等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大逆之事来!你这个、你这个刁毒的妇人…”赵松年热血上涌,一下子站起来,气得哆哆嗦嗦地指着林姨娘,厉声地喝道。
林姨娘跪在他面前,神情哀婉、声泪俱下,说道,“老爷,我纵然有千般歹毒、万般刁狠,也全是为了赵家。自打老爷把我救回赵家,不嫌不弃、夫妻恩爱已有双十寒暑,我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以为报,只要能为赵家保全一二。老爷,我乃一片丹心,请老爷三思,若此事成,则赵家可光宗耀祖、前途无限,磊儿虽然只有七岁不到,可那锦绣仕途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若老爷一意孤行,则赵家必定衰落,老爷之后,赵家再无希望可言,说不定,磊儿也要小小年纪便要受尽世间之苦。老爷,你不能不替赵家子孙着想啊。”林姨娘连忙磕头,痛哭失声。
赵松年见她如此,赶紧把她扶起来,口气歉意道,“是我说过过分了,莫怪为夫、莫怪为夫。你也本是好意,只是这法子相当冒险,如履薄冰是万分凶恶。如若据实上奏,赵家虽然不济,倒也可保全,如若斗胆欺君,一旦败露,别说什么前程什么子孙,怕是赵家上下都要受酷刑折磨惨死,还会遗臭万年让人唾骂。皇上我是了解的,权利心极重,以前打天下的情义不过是嘴边的说辞罢了,若是冒犯了天威,皇上绝不会念任何情分的。”
“老爷,并非我有心犯上,可若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应该争取,不争,就是任人鱼肉,争,就是自己做主宰。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恕我直言,当今皇上的地位也是篡夺而来,他若是不争,怎么会有如今的天下?”林姨娘走近了他,悄声说道,“老爷,再说了,事在人为,只要一切周全,就不怕后患。只要扶了咱们的女儿芙蓉做了堂堂的皇子妃,让皇三子对咱们芙蓉情有独钟,就一切水到渠成了。”
赵松年闻言一惊,说道,“这事情可相当棘手,芙蓉是庶女,况且,镇国将军已经见过嫣然的真容,这可万万不行。”
“老爷,你听我慢慢说,既然让人顶替,当然是先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老爷还另外找人去代替不成?还有,镇国将军虽然见过嫣然,但也不过是奉茶的片刻功夫,又隔了那么久,就算一口认定芙蓉就是嫣然,镇国将军怕也拿不出什么比对的证据来,想要告咱们的御状也无从谈起。等日子一长,芙蓉尽快诞下一儿半女,为皇家开枝散叶,谁还有胆量敢胡诌什么?老爷,这赵家的命运,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林姨娘动情地说道。
赵松年沉吟许久,开口道,“你说的似乎轻巧,做起来却难。不过,芙蓉这孩子无论样貌、才情,还是心性、聪慧,都不在嫣然之下,若能服侍在皇子身侧,也必定能得皇家恩泽,为赵家的前程开道。”
林姨娘心花怒放,表面上却风平浪静,“老爷,若真如此,也是赵家之福了,老爷还犹豫什么?只要略施小计,推说赵芙蓉已经身染重疾,送往我老家那山水之地调养,就顺理成章了。”
“好吧,你安排芙蓉尽早离家,让外边越多人看见越好,待夜半时分再悄悄接回府上。之后通传下去,就说嫣然的事情谁都不许提及一个字。从今往后,芙蓉就是赵家的嫡小姐赵嫣然,等着皇上下旨成婚。”赵松年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为赵家尽心尽力已经半生,功不可没,明日我亲自祭拜祖先,扶你为正室,将来名义上你跟芙蓉是养母女,实则还是亲母女。”
林姨娘一听,欣喜若狂,当即倒地伏拜,喜极而泣,说道,“多谢老爷厚恩,多谢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