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踏进赵松年的偏厅中,看见桌上酒菜备下,说道,“老爷,今日如此有雅兴?”
赵松年叹气道,“这是嫣儿备下的,我让她去请你跟芙蓉,她们呢?”
林姨娘一听,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芙蓉身子有些不适,我让她休息了,有老妈子在跟前服侍着,至于嫣然嘛,等我回身出门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她了,想是有什么事情,说不定一会就过来了。”
“你先坐吧。”赵松年点头沉声道。
“老爷,什么事情如此发愁,值得长吁短叹?”林姨娘问道。
“唉!嫣然这孩子知书达理、心胸宽广又一意为善,到现在才感觉有些对不住她,可怜这十几年她都是怎么样一个人苦苦熬过来的?”赵松年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离花甲不远,俗话说人老多情,他也变得多感慨起来。
林姨娘一听,说道,“老爷,这也怨不得你,虽然不是嫣然的错,可无奈她却偏偏有那样的母亲,天底下哪个男人也受不了。老爷你还是把嫣然留在了府上,还是保全了她嫡女的名分,从小到大吃穿不愁,已经做得够多了,她就是怨你恨你,也无从怨恨起,你何必自责?”
“你说的是,事情都过去了,也不再多想了,只盼她进宫之后,能够安守本分、谨言慎行,不求有功有福,但求无过无祸,便是她的的造化、是赵家的造化了。到时候嫣然若肯周旋一二,说不定也能为芙蓉添上一段好姻缘。”赵松年喝下一杯酒。
“老爷说得对,咱们为人父母的,除了盼望子女出息过得好,还能盼望什么呀?”林姨娘给赵松年添了一杯酒。
魏婆子出现在门口,回道,“老爷,大小姐说心口突然疼痛,不能前来入席了,请老爷原谅。”
“什么?”赵松年一惊,站起来说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回老爷,近日秋凉,大小姐想是不小心受了风。”
“待我前去看看。”赵松年说着,就要出门。
林姨娘一把拉住他,笑道,“老爷,不可去。虽然说老爷跟她有父女情分,但嫣然毕竟已经成人,这女子的闺房就连父亲也要避嫌不是?再说,女子患病不适,容形无光,也是羞于见人的,又是大婚在即,多有不便,老爷还是不去的好,我还有正事跟老爷说。”
赵松年一听,才醒悟过来,说道,“对对,我怎么糊涂了?”他看着魏婆子,说道,“你告诉管家,请他立刻去请城中名医给嫣然看病,要尽快让小姐无恙,去吧。”
“是。”魏婆子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林姨娘瞪了一眼她的背影,转身扶了赵松年坐下,只听他问道,“你有何正事要说?”
“老爷,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想当初进门之时,夫人也曾对我处处关照,虽然她为人不端,可对我的情分都是真的,我感念至今。如今嫣然即将出阁,何不让嫣然过两日到她母亲坟前上香,如此她才可安心上轿不是?就让芙蓉陪着她去,她们两个从小姐妹一场,一定有许多贴心话要话别,正好在路上说个够。”
“赵家有你,真是福气,是我之幸。好吧,就依你,你就吩咐下去准备让嫣然上坟去吧。”赵松年神情颇有些疲倦,看得出心累,他挥了挥手。
“妾身告退。”林姨娘心中暗笑,退出了偏厅。
赵嫣然已经哭不出声音,却还是泪流不止,说道,“我听得一清二楚,当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真是是林姨娘害死了我母亲?”
“大小姐,不要再哭了,惊动了林姨娘的人,你会有麻烦的。听我老婆子说一句,你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大小姐,你要忍,忍到进了宫门做了皇子妃,就是你的出头之日,现在千万不要打草惊蛇。”魏婆子苦口婆心地劝道,跟着老泪纵横。
“不,魏妈妈,你一定是知道,我求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我不能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魏妈妈!”赵嫣然说着,就对着魏婆子要跪下去。
魏婆子马上拉着她,急的说道,“大小姐,折煞老身了。你起来,这事情小姐你只能烂在肚子里面,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她看看门外四周,悄声说道,“小姐坐下,容我慢慢说。”
“老身当年是在老爷夫人成亲三年的时候,被老爷从路边救回来的。那时候夫人是个商人之女,温婉贤良、待人和善。我进府后不久,有一次老爷离家办事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蓬头垢面的实在可怜。老爷说,回来的路上正赶上这女子被恶人追赶拿她回去抵债,老爷发了善心,替她还债还带了她回来。夫人见那女子梳洗后容光焕发,又十分乖巧体贴,想着自己过门三年不能生育,便让老爷把那女子纳为小妾,那小妾就是如今的林姨娘。”
赵嫣然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想不到父亲竟然是引狼入室。魏婆子说到这里,数度哽咽,好不容易才接着说道,“没想到那女子竟然表面玲珑,内里蛇蝎,她嫉妒夫人、觊觎这家中已久,在你七岁那年污蔑夫人她与家丁不伦,老爷气得当天就写了休书,夫人一时间想不开喝了毒酒。可怜你年纪尚小,林姨娘还要百般在你父亲面前挑唆你非老爷亲生,老爷曾经要把你送走,是老身跪了几天几夜苦苦哀求愿意一手拉扯小姐你,老爷才愿意让大小姐留下来。”
赵嫣然脸色发白,身子发软,几乎要灵魂出窍一般不知人事。喃喃说道,“天公地道,唯人心最恶。娘,保佑我能有朝一日为你昭雪。”她洁净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里面。
定国亲王府上,连渝面对着一池子的锦鲤发呆,旁边的亭子里面摆满了画作,都出自他的手笔,但是连渝一张也不满意。就画中的人来说,已经是娇容绝代,可根本是不是那天晚上那个年轻女子的神情,他脑海中印象深刻,下笔的时候却怎么也勾勒不出来,连渝文韬武略、一向优越惯了,从未如此窝心过。
小厮端了茶点过来,赔笑道,“殿下,殿下一天都没有进膳了,这可如何使得?这是新鲜的花糕跟香茗,请殿下多少用一点。”
“搁着,本王没有心思。”连渝眉目淡淡,头也不回。
小厮一愣,看了连渝的背影一眼,见他情绪不好,不敢多言,连忙答应着把东西放在了边上,看见桌上的画作,小厮笑道,“殿下,怪不得这两日殿下茶饭不思、心神不宁,原来是有所牵念。这画中之人,想必就是赵大小姐了。”
“大胆!你也敢揣摩本王的心思。”连渝冷不丁一回头,把小厮毫无防备地吓了一跳。
小厮立马跪下,磕头道,“奴下狂妄,一时自作聪明,该死、该死。”
连渝走到画作旁边,随身拿起其中一张,说道,“这一眼烙印在本王心里,就如同成了魔一般。画的张张是她,可画得张张都不像,就连她的三分神态,本王也描绘不出。宫中佳丽如云,本王从未挂心,倒是她,一眼就让本王念念不忘。”
“如此说来,是大好事一桩。赵大小姐早晚是殿下的人,殿下又何必日夜伤神、罔顾身子?只需调生养息、安心等待完婚便是,也不急于这区区数日。”小厮诚惶诚恐地回答。
“但愿本王看见的,真的是她。也罢,你起来吧,本王还真是饿了。”连渝叫人把画作都收拾好,送到了自己的寝宫中安放。
“殿下,那赵小姐果真如此才貌,殿下又如此有心于她,虽然是皇上赐婚,可到头来也是称心如意,真是于家于国,两全其美。”小厮不忘奉承两句。
“嗯。”连渝慢慢品了一口茶,忽然问道,“本王的祥龙玉佩找到了吗?
“回禀殿下,已经下令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翻找,可还是没有找到。”小厮知道事情不妙。
“混账!”果然,连渝马上翻了脸,说道,“那玉佩是皇上钦赐,乃皇子标记,马上加派人手秘密查找,此事不许声张一个字。”
“是,是是。”
夜入相府回宫后,连渝发现随身的祥龙玉佩不见,担心起来,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