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早早就来临,始料未及得如同第一场秋霜。晚秋的寒意还未完全渗入,初冬便已经驻足。满城银装素裹之中,从皇宫到赵府上的一路红妆分外妖娆,艳丽夺目,直逼人眼,天下俱知赵相国之嫡女赵嫣然奉旨嫁给三皇子连渝,从此锦绣光明已不在话下。这是开国之后第一件极大之喜事,皇帝为此大赦天下死刑犯,宫廷沿路奏乐不绝于耳、莺歌燕舞处处欢笑、灯火日夜通明时时生机。
连渝挑起新娘盖头那一刻,却差点眼前一黑,至此不再踏入喜房一步,吓坏了身边服侍的一众奴役,皇后遣人来问,连渝只话语淡淡,交代奴役回禀说自己身体不适,需加调养,其他一概不提,连新娘都没有提及只字片语。连日在偏殿看书,累了就睡,天天如此,谁也不敢向外多嘴。
赵芙蓉终于得偿所愿,做了这荣宠不断的皇子妃,夫君还是个文武兼备的神武男人,却不知为何缘由,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冷淡疏远。她分明看得清楚,盖头掀起的时候,连渝还是满心欢喜,可未等眨眼,笑意便从他脸上褪去,不敢相信的神情凝固成霜。赵芙蓉实在不知道连渝如此善变的原因是什么,没有林姨娘在身边,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孤单跟害怕,不住地哭泣。
连渝正在看着之前赵嫣然的画像,赵芙蓉一身华服走入偏殿,飞雪从门外卷入,她行礼道,“殿下,妾身给殿下准备了一些提神的茶点,殿下读书劳累,还要多加注意身体便是。”
连渝没有心理准备,或许是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听到赵芙蓉说话,他猛然意外了一下,把手中的画像收了起来,转身眉目清冷地看着她,“谁让你私自进来的?没有本王的话,谁都不许私自进来,出去,本王什么都不想用。”
赵芙蓉仰头一惊,明亮的眼神中已经噙满泪水,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冷落跟委屈?她不甘心,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妾身既已入皇室,便是殿下的人,莫说是夫妻,就算是个奴婢,也要尽心服侍。妾身到底有何错,让殿下如此冷待?还望殿下言明,妾身也可明白。”
连渝的目光只在她动人的脸上淡淡掠过,看向别处,说道,“你跟本王虽然是夫妻之名,可皇室不是寻常官宦人家,更加不是升斗小民之家,既然是奉旨成婚,就要时刻谨记君纲臣义,替赵家尽到为人臣的本分,其他的,不必多问。本王再说一遍,除非本王亲自传话,否则不得擅自来见,本王不喜欢被人扰了任何兴致。”
“妾身知错,妾身告退。”赵芙蓉紧紧咬住朱唇,说道后面,声音已经轻轻颤抖,眼泪就已经滚落,她行礼屈身,脚步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幸亏服侍的人扶住了她。
连渝背对着她,直至她出了偏殿的门,连渝也没有回身看她一眼。连渝眉宇深锁,自顾喃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晚夜探赵府,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这张脸,难道是他连渝在赵家看错了吗?
那张脸他每日想起无数遍,谁知道偏偏以为在好事能圆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击。不管是不是他连渝先认错人,那张容颜已经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召来小厮,秘密耳语了一番,小厮脸色大变。
“去吧,不许张扬。”连渝叹了口气。
“殿下放心。”小厮连忙行色匆匆下去。
赵芙蓉回到寝宫,忍不住痛哭起来,作为一个新婚妻子,还是个尊贵的皇家儿媳,谁会受得了这样的待遇?边上的吉祥跟如意已经急坏了,接连劝道,“皇子妃,不要难过。”
“你们主子是不是一向就是如此薄情寡义?我虽不是皇室中人,低他一等,可好歹也是堂堂相国之女,是皇上钦定的皇子妃,他岂能如此待我?”赵芙蓉说完,又大哭起来。原以为大婚之后只要牢牢抓住连渝,一切便可水到渠成,谁知连渝面对她灼灼美色,居然丝毫不动心,反而不断抗拒,实在是让她觉得是平生奇耻大辱。
“回皇子妃,殿下一向待人亲和,从不随意动怒,至于、至于殿下为何对皇子妃如此,奴婢、奴婢等也实在不知。”吉祥跟如意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殿下可是大婚前有称心如意的女子?”赵芙蓉嫉妒心上来,穷追猛打地问道。
“回、回皇子妃,奴婢等每日照料殿下,未曾见殿下与任何女子亲密,殿下、殿下不是好se之人…”吉祥跟如意一起跪了下去。
“放肆!”赵芙蓉柳眉倒立,厉声责问,“难道殿下亲近于我,就成了好se不成?”
“皇、皇子妃饶命,奴婢不是这等意思…”两个奴婢吓得哆哆嗦嗦。
“来人!这两个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出言冲撞,若不管教,难成气候,给我掌嘴!”赵芙蓉气急败坏地把气出在两个下人身上,从小耳濡目染跟林姨娘学来的功夫,她已经算是收敛了,若是在赵府上,林姨娘可就会当场拔下金钗朝下人们嘴巴上使劲戳去。
听命的下人都吓了一跳,在连渝府上,下人一向安分守己,少有如此责罚之事,如今皇子妃大婚不久,贴身奴婢便要受罚,这可是闻所未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手。
“统统是一群废物!”赵芙蓉不知收敛,张口就骂,“你们都看着,若是不知进退,往后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说完,用力朝吉祥跟如意脸上接连各扇了几巴掌才解恨,自己的手掌都发疼起来,两个奴婢的脸颊已经红肿,痛得像火烧,却只忍住了不敢哭,不断磕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下去!”赵芙蓉长袖一挥,几个人连忙扶了吉祥、如意出去,剩下赵芙蓉对着一盆炭火,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