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我茫然,心思还留在唐强之死的事情上。
从断定余生就是唐强的那时候起,我知道他一定会死的,目前情况下没得跑。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临死之前的唐强,居然是这么诡异地过完了最后一天。
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唐强居然是被我杀死的,虽然无论在法律还是在情理中,我都不会负有任何的责任。
但,是我踩断了他的脖子,才直接造成他的死亡的。
“去哪里?”过了好久,街道里冷飕飕的风吹醒了我,我才开口问韩晓晓。
这一开口,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声音沙哑,跟两根铁棍互相摩擦着发出的声音一般。
韩晓晓低头用脚尖在地上拨弄着,过了一会儿,她才道:“看样子,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了。你关上手电筒,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你可能会看到之后不能接受的地方。”
我无声地点点头,关掉了手电筒,就这样沉默地跟着韩晓晓走。
走了几步,韩晓晓忽然用很轻松的口吻问我:“你说,明天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又是怎么个样子的?”
我一愣,紧接着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是啊,下一个转校到高二三班的人,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是跟我一样不自觉的被卷入杀人游戏中的、但是拥有一定的运气一样的护身能力的无辜之人,还是像韩晓晓那样突然会爆发出某种让我陌生到没法跟她对话的人?
或者,就是像别的同学那样,对自己,对别人的死都无动于衷的人?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不会比今天更糟糕的。”韩晓晓口吻轻轻地说。
我有点了然,可又有点不了然。
但对韩晓晓的话,我深以为然。
是啊,高二三班几乎每天都在死人,明天的时候,最糟糕的情况,无非就是再死人,还能比今天更糟糕吗?
最糟糕的事情,也不过是我和韩晓晓终于被死亡游戏选中,并且被玩死。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紧,如果真到了无法避免的时候,又会怎么样?
气氛沉闷的吓人,我和韩晓晓都没有说话。
不知走出了多远的距离,当我霍然惊醒的时候,周围的环境,虽然身处黑暗之中,可我还是清楚地知道,这里是我很熟悉的地方,并且,越走我对身边的情况越熟悉。
这,这是去我家!
我吃了一惊,韩晓晓却宛如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她站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我说:“不错,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你最熟悉的家里。”
猛然,她转过身来,黑暗中,她闪亮的眸子熠熠生光,她紧迫着我问:“对你自己的家,你认为你很熟悉吗?”
我的家?我熟悉吗?
我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是的,对于我的家庭,我一点也不熟悉。
原以为,奶奶就是个鬼媒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只会骗人的老太婆,可河水里的女鬼事件,以及今天这她去世之前送给我并告诫我不许离身的护身符,都验证了她绝非普通鬼媒人的事实。
而在大树上,我亲耳听到的父亲与大伯之间的那番话里有话的对话,更告诉我父亲他们的不一般。
至于根本没有印象的母亲,相信能在这个家庭里生下了我,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她,也绝非只是一个母亲的身份吧?
那么,还有别的亲人呢?
不,我对他们一点儿都不熟悉,甚至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他们的感觉越来越陌生,陌生到我不想去想起他们。
韩晓晓根本就没想过要从我这里得到她那个问题的答案,停了几秒钟,她才又说道:“好了,不想那么多了,或许今晚之后,你会知道很多事情。”
而后,又走了几步,她再次说道:“一会儿不要发出任何响声,这里你最熟悉,闭着眼睛都不会踩到能发出任何响声的东西,对吗?等回去睡觉的时候,那本《基础化学》你看完之后,唐强的事情,可能你会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只有跟随着她的脚步,因为我不知道不跟随着她,我又能去干什么。
亦步亦趋的,我跟着韩晓晓来到了我家老宅后面,仰着脖子看着那颗巨大的老树,韩晓晓忽然拉住了我的手,小手指在我的手心里写着字。
她在问:“在树上能看清楚你家老宅里的风吹草动吗?”
我点着头,她一定会感觉到我的答案。
果然,她第二个问题又来了:“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能够保持冷静不发出任何声响吗?”
我又点点头,她最后一个问题来了。
之所以说是最后一个问题,是因为在这个问题之后,韩晓晓再也没有问过我一个字。
她问:“你能做到无论今晚看到什么,都可以在你的亲人,甚至任何人面前不动声色吗?”
我思考了很久,从我和父亲的关系,到我和大伯他们的关系,甚至连去世多年的奶奶,我也都思考过了。
可以不动声色地在任何人面前照常生活!
这一次,我没有点头,而是在韩晓晓的手掌心里写了这么一段话。
韩晓晓却点点头,她示意我爬到老树上去。
什么?
不是她在带着我吗?
哪想韩晓晓恼怒地在我手心里掐了一把,写字道:“树那么高,我又不是皮猴子。”
不知怎么的,因为唐强的死而心情沉重的我,竟微微露出了笑容。
这才是韩晓晓,我所熟悉的韩晓晓,而不是那个冷静地,面对唐强的骷髅都能很稳健地把纸巾盖上去的韩晓晓。
作为从小就是爬树高手的我,悄无声息地爬上这老树,实在是太简单了。
随后,我将韩晓晓拉了上去,我们在茂密的枝桠遮挡中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没等多久,树下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我低头往下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黑暗中,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过来的人影,竟是父亲。
我惊讶地看着韩晓晓,她感觉到了,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稍安勿躁。
我从善如流。
父亲进了祖宅,他吧嗒吧嗒地点亮了一根蜡烛,然后,猛然转身,往这棵老树看了过来。
我一惊,但耳边却传来刺啦的一声轻响。
早在我们到来之前,这里就有人埋伏着了?
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