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基础化学》课本,基本上还算崭新,封面上赫然印刷着“1993年第一次印刷出版使用”的字样。
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行字:“高二三班,宋一富,1993年10月”的字样。
又是1993年,又是高二三班?
我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韩晓晓所谓的巧合,又是怎么回事?
韩晓晓指了指我背后,我扭头一看,又是该死的唐强,他靠着墙壁站着,咗起嘴,冲着我和韩晓晓无声地吹着口哨。
唐强的脸上带着奚落般的笑容,眼镜也遮不住他冷冰冰的目光。
我完全愣了,看起来唐强纯粹是一个正常的活生生的人啊,他的表情动作,无一不是正常人才能做到的。但为什么他的手那么冰凉?
而且,和他几乎从没有过交集,他为什么今天会跟着我不放呢?
韩晓晓低着头告诉我:“别理他,你看这本书里我折出来的那页。”
怀着疑惑和恐惧,我颤抖着手翻到了韩晓晓折出来的那一页上。
潦草的几乎不能清晰地辨认出来的字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今天好奇怪,我竟然轻松了好多,仿佛是冥冥之中有谁在呼唤着我的名字,他告诉我,不要活着,不要活着,活着很苦。
这一页上,只有短短的这么几句话,然而,页脚上的一行更潦草凌乱的字,却让我油然心惊。
那一行字是:为什么要来打扰我接受神的召唤?为什么?难道仅凭着赐予我身体,就能这样奴役着我,阻止我奔赴神的怀抱吗?
我可以想象得到,就在这个名叫宋一富的人正在和他的“神”对话的时候,或者是他的父亲,或者是他的母亲走进门来,从而打断了宋一富的行为,他心里已经燃烧起了怒火。
我有一种隐隐不妙的感觉,这本书里,即将记载一个让我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
“他走了。”韩晓晓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恢复了她平时的音量,很明显,她松了口气,提醒着我往下看,“你继续翻页,基本上每一页都会有这个宋一富的人写的东西,我感觉这很有用。”
我抬头看了一眼韩晓晓,很快又低下头去,往前翻页,书页里空无一字,而且书页也没有破损。
难道,这个宋一富情绪大变,只是从这一天开始的吗?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1993年10月的某一天,宋一富突然精神恍惚起来,他认为,他见到了他的神对他的传唤,于是,这个宋一富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和我意识中的唐强又有什么区别?“转校”来的这些天里,唐强就是一个乐呵呵的和善的人,可昨晚的临时会话,让我分明看到了一个心理已经有了阴暗面的、暴戾而凶狠的唐强。
可能在白天,唐强就是唐强,而到了晚上,唐强才会变成余生?
翻下页,扉页上很简单的一句话: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我很暴躁!
过去了多少天?一天?半天?甚至更短?
韩晓晓轻轻道:“我已经请笔迹鉴定专家鉴定过了,这本书的所有宋一富写的字,期间都不会超过半个月。这一行字和上一页的那段字我特别注意过,专家说两页字的书写时间差距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我了然了,这就是说,宋一富精神恍惚到精神几乎崩溃,也就是二十四小时之内的事情!?
再翻下一页,没有字迹。
又翻了七八页,我看到如下的字迹:老孔好烦,妈的又找我麻烦了,可是神说我不能被打扰,但老孔似乎我还不是他的对手,该怎么办?
这行字很特殊,特殊在颜色上。
前两行字,是用黑色的笔写的。而这一页的字,却是用暗红的墨水写的。
我看看韩晓晓,韩晓晓点点头:“是红色墨水,就是老师批改作业的时候用的那种,很常见。”
我继续往下看,过了两页才再次发现黑色的笔迹,上面写了三个字:是硫酸?
韩晓晓凑过来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在10月11号写的,因为就在这一天,当年的高二三班正好有一个有记录的学生死亡事件发生。”
我问:“怎么个死法?”
虽然很紧张,可韩晓晓还是白了我一眼,无声地谴责我的用词不当。
抿抿嘴,她掠了一下耳畔的散发,轻轻道:“死无全尸,连骨头都化了。”
我不由想起那天在教室里发生的千刀万剐,打了个寒颤:“一点骨头渣都没留下?”
“一点骨头渣都没留下!”韩晓晓点着头。
不用问了,同样的查无可查,同样的没头没尾,同样的自始至终学生们只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慢慢地消失着,慢慢地化成了骷髅,再慢慢地被诡异的力量吞噬的无影无踪。
不经意间,我翻到了下一页。
“死亡?我怎么没想到呢?或许,对于每个人来说,解脱的机会就这么来了,我要不要等等看?”
在页脚的部分,又有一句话:“李小江的死亡方式,彻底点醒了我。”
我不禁骂了一句:“禽兽!”
想想看,一个活生生的朝夕相处的同学,却突然在你面前消失着,换做是一个正常人,内心深处能没有恐惧,没有对死亡的憎恨吗?
但在宋一富的书里,我全然没有看到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我只看到他的冷漠和兴奋。是的,对生命的冷漠,对看到一种从没看到过的死亡方式的兴奋。
他想干什么?
我的心砰砰的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我仿佛看到,一出家庭伦理悲剧即将上演。
猛然间,我想起了我的家庭。
去世了的奶奶,从未见过的母亲,沉默但却诡异之极的父亲,还有好像知道好多事情,因此对我和某一个人充满了仇恨的大伯。
想想父亲和大伯他们的年龄,我不由冷汗又一次涔涔地往下流淌。
1993年的时候,他们在干吗?
他们当年有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场又一场的悲剧?
而时至今日,二十多年过去了,命运又把我这个和上一辈有血脉关系的人推进了这场诡异漩涡之中?
是谁,是谁要复制当年的诡异吗?
没有人能回答我,实际上,我根本不敢拿这个问题去问任何人——韩晓晓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