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的两声轻响,在寂静的教室里反倒分外清晰。
我和韩晓晓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我们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又抬起头面面相觑。
刚才还分明是“在线”状态的唐强,此刻头像完全黑暗了下去,就好像他一直没有冒头一样。
我随手划拉着手机屏幕,上面一行一行的字,除了刚开始“所有成员”欢迎我和韩晓晓的鼓掌表情,就是网名叫“余生”的唐强对群主“往逝如风”的谩骂。
我又翻开刚才我和唐强的临时会话,赫然,那番对话还很清楚地显示着,就在几分钟之前,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情绪化非常激烈的唐强正在和我聊天。
突然,韩晓晓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看,唐强说他早就不想活了,是不是,是不是……”
可能是因为恐惧,韩晓晓没有能够继续说下去。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打颤的嘴唇已经变了颜色了。
“是什么?”我有些茫然,更多的是对群主“往逝如风”的愤怒和对这个死亡游戏群的恐惧,完全没有领会韩晓晓的意思。
不过,接下来,韩晓晓就略带兴奋地低声紧促说:“是不是只有一心求死的人,或者说,压力太大有轻生念头的人,才会被这个群惦记上?”
“扯淡!”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韩晓晓的判断,我问她,“按照我和唐强的临时对话来看,他似乎是有很严重的轻生倾向,可是,我俩呢?”
“我俩?”韩晓晓一呆,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是啊,我俩呢?”
别人不好说,但对我和韩晓晓,我是深深知道的,我俩绝不是倾向轻生的人。
我贪生,也怕死,虽然不知道这辈子活下去要干什么,有什么意义。但谁要让我死,我首先会把他弄死。
而至于韩晓晓,看起来也绝非想死之人。而且,根据她刚才“我俩呢”这个反问,可以明确地知道,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怎么活不下去了,就想死的这个念头。
我深深地战栗起来,恐惧,如教室里的黑暗一样弥漫了我的全身。
是啊,我们都是不想死的人,千方百计不想死的人,可为什么我们会被拉进这个群呢?
我没有埋怨韩晓晓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冲动之下接受了进群的申请,因为我现在很明白,不管我们拒绝还是接受,最后的结果都是“接受”,哪怕只是被接受。
事到临头,反而时韩晓晓洒脱了起来,她轻轻一笑,瞬间打破了教室里恐怖的氛围。
她淡淡道:“其实,事已至此,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逼迫着我们往这些事情里掺和一样。原本只是想调查高二三班的诡异事件,挖掘当年在这个班级里发生的那起已经被时间遗忘了的案子,可现在看来,如果当年那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话,那么,这个幕后黑手现在还存在着,至少还拥有复制当年高二三班那件事的势力,这样也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现在干的,不正是一直想干而干不成的吗?!”
我撇撇嘴,心里暗暗道:“谁想干,躲还来不及呢!”
但扪心自问,现在要我退出帮助韩晓晓查获当年那起诡异的事件,也是帮助我自己逃离这场夺命游戏的事情,我做不到。
一方面,我知道我是躲不开的,从家里那么诡异的气氛可以看得出来,我怎么躲都躲不掉。第二个方面,让我丢下韩晓晓一个人在这场死亡漩涡里打滚,说我逞强也好,说我傻瓜也罢,我是做不出来的。
可是,我该怎么办?
上学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班里古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着,一个个活生生的同学无缘无故地心生轻生的念头,最终真的被夺去了生命,现在又要我在这个QQ群里眼睁睁地看着群主如阎王,如死神般地对别人生杀予夺,我愤怒,我恐惧,可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
不自然的,我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被衣领遮挡着的地方,那里有奶奶去世之前留给我的东西,我至今也不明白那有什么用,可是,奶奶生前做的工作,让我对这块护身符怀有一定的信心和安全感。
不自然的,我又想起小时候在河里遇到的那个女鬼。
她是谁?
从奶奶嘴里,我只知道她生前是个寡妇,想必奶奶对她也是很熟悉的。可是,我从没听人说起过村里,甚至附近的村里有过这么一个寡妇。
从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遇到的事情来看,所有的一切,都被一根线串联了起来,想必小时候的那件事,跟如今的高二三班,跟这个死亡游戏的QQ群,都会是有一些关联的吧?
我第一次在韩晓晓面前沉默了。
而韩晓晓也在沉默着。
突然,黑暗的教室里,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响亮的咣当的一声,仿佛是桌子还是凳子被什么踢翻了。
紧接着,我耳边传来压抑的呻吟声,空气中有什么在波动。似乎是有人在痛苦地挣扎着,可那人的身体,却在半空中晃悠。
我一身的寒毛顿时竖立了起来,张口就要大叫:“谁?”
黑暗中,带着芬芳体香的一只小手死死地按住了我的嘴巴,我的声音,终究没有一丝一毫泄露出去。
那是韩晓晓,这是她第二次阻挡我说话了。第一次,是在那次上课的时候,事实证明,她没有害我。
这一次,我选择相信她。
被她柔软的小手牵着,我俩飞一般窜出了教室,窜出了学校,直到跑出了好远,我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昏暗的路灯下,韩晓晓的脸蛋如白纸一般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直往脖颈里灌。
我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她香汗淋漓的美好,因为我知道,她拽着我逃命一般跑了出来,肯定事出有因。
是刚才那声音……
有问题吗?
我又无声地问韩晓晓,韩晓晓点了点头。
我们再不敢在外面呆下去了,赶紧各自回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我盯着熊猫眼第一个出现在了高二三班的教室里,一推开们,迎面一张笑嘻嘻的脸,我清楚地记得,这正是唐强——经过昨晚和他的临时会话,我清楚地想起来他那张脸了,胖乎乎的,笑嘻嘻的,戴着眼镜。
我大吃一惊,脑后一阵阵的发冷。
他不是死了吗?可如果他死了,怎么会这么活灵活现,跟别的已经死了的同学完全不同?
可他如果活着,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么不对劲?
只是,究竟哪里不对劲,我说不上来,隐约心里有点发毛,就好像自己面对的是从太平间里走出来的已经被医生宣布死亡了三年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