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晨是个无情之人,有人说他是一个为了权利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就算是当年宣布了让位,却也轻松找到了接班人,并且将念如水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毫不掩饰的用自己的一切行为昭告天下:他顾清晨不必在那个位置上坐着,道天也不终究是他囊中之物。
可是他又是一个让人无法去恨的人,他犹如天之骄子一般傲视着这个天下,就算是当时在冥玉,也是深得皇帝的重视,更是许下了待到太子登基就封他为王的承诺,这个承诺不必说,自然是会成真的,这是当时冥玉的人公认的,顾清晨和当年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冥玉皇帝水墨璇虽然尚是年幼的奶娃娃却已经情同手足,水墨璇登基做了皇帝肯定是要重用顾清晨的,而以顾清晨的才华,必然也将是水墨璇的好助手,如此一想,冥玉的兴盛指日可待。
不想竟然出了那样之事。
就是在战火烽争的时候,顾清晨也是没事人一般盛邀水墨璇一同饮酒,那次在蓬莱客栈小聚,是顾清晨与水墨璇最后一次见面,两个稚气未脱的小鬼头都将那战火忘了干净,彼此小做祝福,甚至开了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那时两人都不过十来岁,就算是皇亲贵族的身份,总还是满带着稚气和青涩,其实彼此都明白,这一场叛变,早把两人一刀两断再无和解的可能,可是不管是顾清晨还是水墨寒,都有了一国之君的气度,水墨璇是指认的太子,顾风将军也不过顾清晨一个儿子,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别,恐怕再见已经战火风云,兵临城下了。
之后这二十年,两人虽然从未再见,却你争我斗从未消停过,比得是百姓安康,比得是朝廷稳重,比得是……比得是民心民风,冥玉总有些底子,可是道天也是奋起直追,到了今时今日,两国各有风采,不相上下,一个是百家争鸣,一个是一枝独秀。
顾清晨的到来真让安若凯稍有些吃惊,顾清晨名义上不过一介平民,安若凯贵为丞相自然是不能向他行礼的,可是顾清晨也不曾给安若凯面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丞相好大的胆子啊。”
安若凯还不知顾清晨什么心思,只是低着头说:“顾公子此话怎讲?”
“千代小小,丞相可听说过此人?”
安若凯心一惊,却也不知顾清晨是来问罪的,只是略有些诧异地说:“顾公子怎么问起了此人?”
“丞相只需告知于我到底是否知道此人便好。”
“我自然是知道的,这女子前不久还在道天胡言乱语。”
“哦?”顾清晨找了个椅子,不客气地坐了过去,往椅背慵懒地一躺说,“怎么个胡说八道法?”
“全部都是胡言乱语,不值得一提。”
“哼!”顾清晨冷冷地一笑说,“是她说了什么这么不着你安若凯的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清晨的脸色明显是暗了下来,漂亮的眼睛此时像是含了两把冰剑一般直直射向了安若凯,安若凯一时竟然吓得动不了,强装镇定地说:“顾公子这……这是何意?”
“安若凯你好大的胆子,民间盛传朝堂乌烟瘴气我还不以为意,今日想来,还有你这个丞相的事儿么,不过一介女流叫你如此不择手段,你已经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
“顾公子,顾公子,在下着实冤枉,”安若凯服了软,他心知得罪顾清晨的后果,连忙弯腰赔礼道歉,“若凯愚钝,哪里有什么心机,只是那女子总说些不明不暗的话,我只是提醒了一下她罢了,民心不稳,江山不稳啊。”
“江山?民心?你这活生生将人逼了走江山就稳了?”
“若凯冤枉,若凯何时将人逼走了?”
“好得很,安若凯,你别跟我玩这套子,”顾清晨勾起一个冷冷的微笑说,“现在人已经离开了道天你怎么说都是你的事,可是我来告诉你,这事儿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这种人怎么配在丞相这位置上坐着!”
安若凯着了慌,却依然强装镇定地说:“那姑娘着实叫人生疑,还是那水墨寒的人,言语中尽是对冥玉的夸耀对道天的贬低,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道天着想。”
顾清晨收敛了脾气,却依然一脸不屑地说:“安若凯,谁指使你做的?我想念如水没有这个胆子吧?”
对于顾清晨直呼当今圣上大名还是这样盛气凌人的气势,安若凯更是心里没底。
他说得对,念如水根本毫无权利可言,在念如水看来,自己不过是顾清晨手中的一个木偶,没有顾清晨的指示,他哪敢擅自做决定,由此想来,安若凯背后的人并非念如水,那会是谁?
安若凯低着头说:“顾公子,这完全是我一人的心思,我不能让那种女子为祸道天,蛊惑道天民心,这才出面提醒了几句,全无赶人之心啊,顾公子明鉴。”
见安若凯不说,顾清晨倒是也不多问,反而是起身走了人,安若凯贵为丞相,除了念如水还有谁能指使他做事?还是说安若凯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现在自己亲自来问,安若凯依然守口如瓶,看来那人还有些个分量,会是谁呢?
“张叔,”顾清晨问身边的老人说,“你也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安若凯此人如何?”
“依老奴看,倒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为官不错。”
“哦?”顾清晨不再说话,他也是有所认识安若凯的,不管是才识还是情怀,都属于佼佼者一列,不然也不会提他作为一国丞相,看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只听身边的张叔微一叹气说:“爷,这事儿也许你真错怪了丞相,他也是一心为了道天啊。”
“心是好心,只是这事儿做得叫人恼火。”
“许是那姑娘言辞上的确触犯了道天吧,最近道天民心乱了,一个朝堂若是抓不住民心,便也不久了。”
“民心乱?”顾清晨顿了顿说,“张叔,此话怎讲?”
“爷,道天规矩多,往往是有了外人来总避免不了磕磕碰碰,有的脾气大了受不了气,自然是走了,走了能去哪儿?不就是冥玉么,还有那朝廷,各自有着小团体,虽然也是一心为了道天,可总叫平民百姓有一种违和感,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道天那些个规规矩矩,都是给百姓定的。”
“有这种事?看来,我是太久不关心道天了。”
“爷,没有你,圣上他就跟个孩子无差,朝廷还不如是让那些个大官们操纵着,你是该出面管管了。”
“这事儿形成不是一朝一夕,要改也不急在这一时,这几天你准备点行装。”
“爷又要出游?”
“我要去趟冥玉!”
顾清晨脾气大,可是在众人面前还是给足了念如水的面子,磕头行礼一样不少,念如水哪敢让他多跪,连忙扶了起来说:“清晨,叫你不用这般较真。”
“见了圣上,哪有不行礼之说。”
“你出游这几月,可叫人担心得慌,以后定要叫上些高手,不然有个万一……”
“如水,只怕我近些日子还要出去一趟,我来,主要是交代一些事情。”
念如水会意,立刻屏退了左右,问道:“你要出远门?”
“我要去一趟冥玉。”
“什么?”念如水大吃了一惊,连问,“你要去冥玉?就是那个冥玉?”
“如水,天下难道有两个冥玉?”
“这……”
顾清晨拍了拍念如水的肩膀说:“我只是去找个人,又不是去攻打,你至于这么吃惊么?”
“找人为何要自己去?我派人去找便好了。”
“这人,我得自己去找。”
“可你不在,这朝廷……”
“我说如水,你别忘了,你才是道天的皇帝而不是我,凭你的学识才情,可以把道天治理得很妥当。”
“这皇位是你的,是你让给我的,我怎么能和你比。”
“怎的说得这样丧气的话,你再不管点事儿,我看那丞相都要凌驾在你之上了,”顾清晨拂了拂袖子说,“你可知道最近民间传闻着道天逼走外人之事?”
“有这等事?道天规矩多,是有不少人来了也不适应,这我是知道的,可怎么说起了‘逼’?”
“我来问你,安若凯可有跟谁交往密切?”
“看他和各路官僚都关系不错,怎么?”
“奇了,你想除了你,他还会听谁的话?他已然贵为丞相。”
念如水无心地说:“想是听女人的话吧,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么。”
可就是这无心的一句提醒了顾清晨,只听他淡淡地念出了一个名字:“白梓璃……”
念如水心头一惊,还倒是自己不小心撞破了顾清晨的心事,旧事重提不知会不会惹恼了顾清晨,正要解释,却听顾清晨说:“念水,我明日便前去冥玉,你该给我们的丞相大人找个夫人了……”
念如水不知顾清晨的心意,可是只要是顾清晨的吩咐他是一定会照做的,不管安若凯到底哪里得罪了顾清晨,也不知顾清晨为何突然提起了白梓璃,念如水只管如了顾清晨的意思便是了。
顾清晨只带了张叔和莫墨两个人,动身前往冥玉,这消息一直是保密的,顾清晨心里有些顾忌,顾忌那个叫白梓璃的女人。
如果自己的推测得没错,那么那个站在安若凯背后的女人便是白梓璃了,白梓璃是个了不得的女人这顾清晨三年前就领教过,虽然现在事态尚不明朗,可是顾清晨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只是他现在无心理会,他急着赶往北冥,来见见传闻这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