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霜姑娘的话,我的眸子陡然凝聚,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急忙道,“云霜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轻轻点头,云霜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才轻声开口,“云霜虽然精通五行,擅用八卦,能够算出将公子回池县路程中所有遭遇,但有一件事,其实云霜撒了谎。”
“什么事?”我的心下陡然一紧。
却听云霜尴尬道,“其实,少卿公子之死,并不全然是云霜推算出来的,还有一些隐情,云霜不曾告知公子。”说话之间,云霜的脸上略显惊恐和无奈,良久才继续,“若不是薛旺突然而死,云霜想,不到性命攸关之时,云霜是断然没有勇气将此事说出来的。”
我心下一直怀疑少卿的死和薛旺脱不了干系,只是薛旺之死,让一切线索中断。如今乍然听到云霜如此说,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
真相似乎呼之欲出,让我的一颗心砰砰乱跳。
云霜微微向我靠近,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道,“其实,左公子左少卿死的前一夜,云霜曾经见过他。”
“你曾见过少卿?”我眉头紧蹙,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莫非,那个时候,少卿和薛旺在一起?”
听我如此问,云霜轻轻点头。
“纵歌翠云湖上,云霜的画舫每晚都要从悦漾酒馆前经过。那日夜里,城西的王公子一直央着云霜作画,酒色生香,云霜便提笔画下了悦漾酒馆外的景色,也就是在那时,云霜看见了左公子和薛旺在一起。”
说话之间,云霜的双眸里满是惊恐。
秀帕被她紧紧的攥在手中,她的手紧紧的捂在自己的心口处,强行压制自己内心的波澜。声音颤抖的继续,“薛旺虽然才来池县不久,但是恶名远扬。沦落风尘,云霜卖艺不卖身,故而对薛旺此类的人都格外当心,也格外注意。那日夜里,在翠云湖畔,薛旺似是与少卿公子发生了什么口角,两人动起手来。少卿公子似是微醺,并不是薛旺的对手,被薛旺按在了地上扭打。”
“那你可曾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好不容易寻得一个目击证人,我极力挖掘有用的信息。
云霜却连连摇头,面露无奈,“当时画舫已经行至湖中,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又怕引起薛旺的注意,不敢靠近。也怕扫了王公子的兴,不敢对王公子提及所看到的事。寥寥数笔勾勒了悦漾酒馆的景色,云霜便让人快速离开。只是没想到……”
说到最后,云霜忧心忡忡,满是遗憾。
“隔日回到悦漾酒馆之外,公子来找云霜,云霜便知少卿公子不妙。只不过当时薛旺猖狂,云霜不敢言语,害怕招惹无妄之灾。云霜一介女流,孤身在外,沦落风尘,云霜怕啊。”
声音哽咽,云霜的身子连连颤抖。
我再不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双手揽着她的肩膀,轻拍着安慰,“云霜姑娘莫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虽然薛旺已死,但若是他真的是杀害少卿的凶手,我定然让他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见我信誓旦旦,云霜重重点头。
“云霜怕惹是非,但还是逃不开薛旺的纠缠。他邀我去悦漾酒馆,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虽然人死,云霜不应该说这些不善的言辞,但当下没有外人,云霜也不必避讳公子。薛旺的突然乍死虽然蹊跷,却让云霜松了一口气。”
“我明白,”听着云霜的话,我能理解,也更加心疼。
我欣赏云霜的坦荡,更感激云霜的信任。
沦落风尘,处在风口浪尖,薛旺又死在她的面前,在这接二连三的事故之后,云霜还愿意向我倾吐真相,我如何能够不感动。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敢说薛旺死的好,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说得出。
惊恐未退,泪痕点点,我见尤怜。突然很想把这个女人护在自己的身后,不在乎身份,不在乎门第,只想要护着她。
却在这时,管家何伯气喘吁吁的跑来找我,“公子……”
见到云霜,何伯的脸色微沉。云霜揖礼,我刚想介绍,何伯却慌忙的拉住我的手,如避蛇蝎道,“公子,家中有贵客来访,老爷请公子回去。最近池县不太平,还是少和外面不干不净的人接触才是。”
不干不净……
四个字虽然不重,可是落在云霜的心里却是波澜狂起。
我看着云霜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想来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说“不干不净”,一个女子饶是多么坚强,也难以应对。
“何伯……”我唤着何伯,想要止住他的话。
何伯却拉着我疾步快走,还满是芥蒂的说道,“公子,咱们江家家业兴旺,不知有多少女人想要飞上枝头。公子还年轻,容易受人蛊惑,切莫被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骗了。”
唠唠叨叨的何伯声音并不小,他也不曾避讳什么。
何伯一直跟在我爹身边,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我能明白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慌乱的回头,看着云霜那受伤的眸子,那暗自抹泪的情形,我的心还是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一直以来,都不曾与哪个女人有过太密切的交集,不喜风月,不爱寻欢,我的心也从未被什么女人搅乱一池春水。可是如今,看着云霜,我的心里有一股异样的情绪不断滋生,我虽想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感情,但我知道,这个女人对我来说,和其他的人并不一样。
被何伯拉着回江宅,我撒娇的对何伯解释,“何伯,你真的误会云霜姑娘了,她找我只是来告诉我一些少卿和薛旺之间的事,并不曾像你想的那样……”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何伯便冷着脸放开我的手道,“公子,何伯只是江家老奴,却是看着你长大的。风尘女子就算是再洁身自好,终究是不干净的。老爷现在重病,若是知道公子结交这样的女人,只怕动怒之下情况会更严重。”
听到何伯如此说,我的心下陡然一凉。
知道我爹的脾气,他助穷扶困,却是厌极了风尘中人。
我不再多说,免得何伯心急,若是事情捅到了我爹那里,我也怕他生气伤身。
进入江宅,只见前厅之外站了一排我不曾见过的人。眉头紧蹙,“何伯,家里这是来了什么贵客?”
听我一问,何伯拍着自己的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一路上尽跟你争论些没用的,倒是把正事忘了。咱们江宅今儿来了贵客,你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何伯已经将我推入了大厅。
一进房间,我便觉得气氛不对。我爹身子不好,却喜气洋洋满面红光的坐在堂上主位,在左侧,坐着一个和我爹年岁差不多的男人,而他的旁边是一位娇滴滴身着粉色撒花曳地纱裙的姑娘。
从没见过这两人,我的眉头蹙成一团,一时间看的竟然连行礼也忘了。
我爹调笑的开口,“子宁,别见了人家姑娘漂亮,就连基本礼仪也忘了。”
“伯父……”听到我爹的话,那姑娘轻轻开口,娇羞的样子,让我爹和那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大笑连连。
我的眉头蹙成一团,略带嗔怪的看向我爹,而后才行礼道,“子宁失礼,子宁见过伯父,见过姑娘。”
“哈哈……”男人爽朗大笑,“江家公子果然儒雅英俊,一表人才。好,好……”
“伯父谬赞了。”
听道我的话,男人笑着看着身边的姑娘,眼神里意味不明,满是暧昧之色。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心下蔓延,一番周旋过后,这个叫做上官萱的姑娘就在江宅住下了。
我爹唤我去书房,我满是不解,“爹,这上官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住在咱们江家。”
听到我问话,我爹面色微沉。他关上书房的门,半晌才开口道,“这是临县上官镖局上官师的独女上官萱,如今住进咱们江家,就是为了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好好培养感情。”
“爹……”我焦急开口。
可还未说话,我爹便道,“别说爹自私,咱们江家就你一个孩子,我如何能看着你身入险境?叶青功夫虽好,但毕竟只是一个男人,与你一般大小,早晚要娶妻生子,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池县现在混乱不堪,有上官萱陪在你身边,爹也放心。”
听着我爹的话,我的眉头紧紧的蹙成一团。
良久,我才不敢置信的开口,“爹,你的意思是,要让这个叫上官萱的姑娘保护我?你要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保护我?”
将“手无缚鸡之力”咬的重重的,我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然而我爹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朗声大笑。
他缓缓坐下,这才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是你,萱萱是上官镖局上官师的独女,从小舞刀弄枪押镖行走江湖。看上去柔情似水,可动起手来,却丝毫不比叶青差。有她日夜护在你身边,我也安心。”
“日夜护在我身边?”我一阵头大,猛地起身,惊恐的盯着我爹大吼。
我爹轻轻点头,“你是江家独子,早晚要成家里室。这上官萱就是爹为你觅得的良好姻缘,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爹……”
“爹累了,你出去吧。”
“爹”。
“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