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我是被何伯的敲门上吵醒的。“公子,时候不早了,应该启程了。”
我揉开惺忪的睡眼,这才想起了昨天我爹说要让我去临城的书院读书。慌乱的起床开门,“何伯……”
才一开口,何伯边让人进房,“快快快,给公子收拾收拾,我们这就启程。”
“何伯,我不去临城……”
“公子,老爷已经交代了,这事已经定好了,你就听话去临城,让老爷省点心吧。”我才一开口,何伯便劝道。
实在想不通我爹到底在恐惧什么,可是见何伯如此说,我便也不再言语。
若是我的离开,能让他少费心思,病情早日好转,我愿意离开。“三月池城乱,泪染翠云裳”,我轻轻的呢喃着这两句话,眸子陡然收紧。
“翠云裳,泪染翠云裳,翠云湖,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心头快速蔓延,想起少卿身上的那个“壹”字,我愈发的害怕。只怕这翠云湖上,并不会安稳。
正想着,叶青突然踉跄着跑过来,“公子,公子……”
着急的喊着,叶青手里还挥舞着一封信。气喘吁吁的将信递到我的手里,他才开口,“公子,信,信……”
“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累成这副模样?腿脚不好就不要乱跑,多休息才能早日痊愈。”我一边展信,一边对叶青说道。
何伯正好从房里出来,看见叶青,好奇的问,“咦,你这腿是怎么了?昨儿不还好好的,怎的就成了这样?”
“驯良摔的,就说那家伙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本就只认叶青一个,还偏偏把他也给摔了。叶青这儿子,养的终究是不划算。”听何伯问话,还不等叶青回应,我便开口。
“公子……”叶青急切的开口,止住我的话。尴尬的看向何伯,拉着他的衣袖道,“何伯,一早就听你说今儿要送公子去临城,我要陪同。这不一早我就去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快去尝尝。”
说着,叶青便将手里拿着的点心袋子塞进了何伯的手里。
何伯紧蹙的眉头一瞬间舒展,用手指着叶青,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笑意,“哎呦,还是咱们叶青贴心。何伯我啊没白疼你。来,我尝尝……”
开心的接过点心,何伯早已经忘了刚刚要说什么。看着何伯的背影,我无奈摇头。
目光收回到信上,我细细去读。可才一落目,心却陡然收紧。
抓着信快速往宅子外面跑,收拾东西的仆人在后面喊,“公子,你去哪?马上就可以启程了。”
“我有重要的事,去去就回。”说完我便离开江宅。
来到信中约定的地点,这是池县东边的一片小树林。信中柴伯告诉我,对于少卿还有薛旺的死,他有一些线索要告诉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每接近树林一点,就更紧张几分。
我似乎能看到少卿和薛旺都在向我招手,他们冲我喊,“我冤枉,子宁帮我,帮我……”
小树林稀稀疏疏的,才刚刚冒绿。我四下张望,也没有看到柴伯的影子。“咦,人怎么还没来?”我好奇的低声呢喃,开口大声唤,“柴伯,柴伯你在吗?我是子宁,柴伯……”
整个小树林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我。
我的眉头蹙成一团,“真是奇怪了,叫我来,可人呢。”说着,我拿出信来看,再次看,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看到柴伯的影子。
我顺着小树林往里走,就在一棵树下不远处的小土坳里,隐约看到一块黑色的东西,像是一个人一样。枯草掩映着,看不太清晰。
放慢脚步,我小心翼翼的上前,“谁,是谁在那?”
情绪紧张的我声音颤抖,满头是汗。一股不好的预感不断在我的心头蔓延。
四周静的可怕,连脚踩土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晰。猫下腰缓缓上前,直到土坳下才看见只不过是一件黑色的衣袍。只不过有一根戳在地上的木棍撑着,远远看去隐约像个人似的。
我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呢。呼呼……”
连连喘了两口粗气,我快步下了土坳,拔出木棍,拿着衣袍在手中细看。“是谁啊,把衣服扔在了这儿。神啊,这是什么味……”
捂着鼻子,将衣袍扔的老远,还觉得手上有一股异味。嫌弃的拿出帕子擦手,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在那,来人,抓住他。”
一道有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我回头望去,只见一溜官兵手拿佩刀,快步向我跑来,很快便将我围到了中间。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柴伯写信让我来这里的嘛?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也来了?抓住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府将他拿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池县的知府岳佳勋。
听到这话,我心下一惊。官兵只是瞬间便将我押住,我挣扎着喊道,“大人,不知小民犯了什么罪。”
“你不知?”听到我的话,岳佳勋瞬间面目变得狰狞。他紧盯着我,一步步走近,“昨日夜里,薛旺薛仵作死在悦漾酒馆外,此事你可知道?”
得知是因为薛旺之死而来,我心下了然。轻轻点头,“这事子宁知晓,当时我正和几个朋友准备去悦漾酒馆喝酒,恰好遇到此事。还是子宁让随从找人去报的官呢。”
“这就对了。”说话之间,岳佳勋一挥手,“来人,将人拿下。”
“大人……”我惊恐的开口,却听到岳佳勋冷声说道,“今日一早,本官就接到密信,说昨日杀薛旺的凶手一早就来这小树林里处理罪证,来了正好人赃并获,你有什么话就到公堂上说好了。”
“罪证?”我的眉头蹙成一团,陡然想起刚刚扔出去的那件带着怪味的衣袍。
猛然回头,恰好看到一个官兵手里拿着衣袍过来,“大人,罪证在此。”说着,他将衣袍递了过来,我头一阵发晕,这到底是谁?给我布下了陷阱,引我入局?
根本不给我想明白的时间,更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岳佳勋便让人将我带进了官府。
公然从街上被压到官府,一路上的人们对我指指点点,江家公子江子宁谋杀仵作薛旺的谣言,几乎只是一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池县。
当我跪在公堂上的时候,我爹,以及黄轩平、孙云祖、张云韶、冯若琳、叶青他们全数都在公堂之外。焦急的唤我的名字,却被岳佳勋高声压了下去,“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惊堂木拍的很响,让我的心一阵阵发颤。
“江子宁,你可之罪?”岳佳勋咬牙切齿的冷声开口。
我抬头对上他的眸子,不明白明明他的头上是明镜高悬,为什么却如此是非不分。眉头蹙成一团,我高声回应,“子宁无罪,如何招认。”
“好一个无罪,来人,上密信。”
岳佳勋话音落下,师爷很快便递上一纸密信。他手上用力,站在公堂之上居高临下将密信甩在我的身上,“你自己读给大家听。”
我呆愣愣的展开密信,一行刚毅的字呈现在眼前,“大人在上,明镜高悬,草民本想安乐度日,奈何无心偶遇富商公子江子宁谋杀薛旺一事。昨日夜里,江子宁率家仆谋杀薛旺,而后又故作约友喝酒迟到,偶遇薛旺被杀,前去勘察现场。为掩盖罪行,他更给悦漾酒馆掌柜银子封口,不许禀报实情。今日一早,他与家仆约好去池县城东小树林处理罪证,以期证据消弭,瞒天过海,掩盖罪行。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逝者公道。小民拜上。”
读完,我的整个脑袋如同炸开了一样。
这是谁?颠倒是非的写了这封信?又是谁写密信于我,引我去小树林?
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的天衣无缝,想让我当替罪羔羊?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又有这么大的胆子,能够做的滴水不漏?
太多太多的疑问汇聚在脑海里,让我想不明白。我拿着密信的双手不断颤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岳佳勋将那身黑色的衣袍扔在我面前,“这就是你杀薛旺之时穿的黑色衣袍,上面还沾染了薛旺特意为云霜姑娘买的名叫醉晕红的胭脂。本官赶到时,你正在扔衣袍,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一时之间,公堂之外吵吵闹闹声音不断。
有唏嘘声,有声讨声,也有为我喊冤的声音。
微微回头,我看到为我伸冤的兄弟,看着满目苍凉的父亲,我陡然站起身。“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薛旺,有人诬陷我。”
“诬陷?那你告诉本官,告诉公堂之外的百姓,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小树林中,又为何会手拿着这件衣袍?”
岳佳勋咄咄紧逼,我瞪大眼睛开口,“今日一早,叶青拿着一封信给我。信是柴伯写给我的,约我去小树林,他说少卿的死、还有薛旺的死都很蹊跷,他有一些线索要告诉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那。”
“柴伯?你说柴伯写信给你?”岳佳勋双目凌厉的盯着我,问道。
“是”。
“大胆刁民,你还撒谎”,惊堂木被岳佳勋敲得直响,“柴伯根本不会写字,如何能够写信给你,邀你去小树林?况且,你口口声声说有信,那信呢,你倒是呈上来啊?”
听到岳佳勋的话,我心下一惊,伸手去自己的腰间摸索,却是空空荡荡。哪还有那一封信?我甚至不记得将它丢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