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我爹,我也不再说什么。
不理会此事,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近几日发生的事细细的思量。
从我回到池县开始,我爹便慌乱的让我离开。紧接着,少卿死了。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极细的勒痕,上身浮肿,断指上有黑泥和绿色的叶子,肚脐之下有一个“壹”字。
少卿死后,是薛旺验的尸体,断定是溺死在翠云湖中,漏洞百出。
而柴伯为少卿整理仪容,肯定也略知其中的蹊跷,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是迫于薛旺的淫威,还是什么,不得而知。
再后来,便是薛旺死在了悦漾酒馆。他的身上沾染了醉晕红,事发的第一现场应该是在悦漾酒馆的天字号房,至少里面曾经有过打斗。而当天,也确实曾经出现过一个可疑的黑衣人,但是若真的他是凶手,他又是如何在离开之后,避开众人重新回到悦漾酒馆,杀了薛旺的呢?
这个问题,我依旧想不通。
然后,就是我莫名其妙的锒铛入狱,险些成为替罪羔羊。那身黑袍到底是如何出现在小树林中的,写信给我,又到官府引官兵去树林抓我的是谁?
再者,就是那悦漾酒馆天字号房里,大桌子上的那堆红色印记,到底是什么?那刺鼻的气味,又是什么?
我的眉头蹙成一团,百思不得其解。
可就在这时,我乍然想起薛旺死的那个晚上,我回到江宅的时候,曾经在门栓的上方发现过一个湿湿的掌印,我还曾细细闻过。如今想来,味道竟是惊人的相似。
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样,我不敢继续想下去。难道这杀害薛旺的人和江宅有什么联系?
忍不住想起我回来之时,我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走,快走,走的越远越好”,想起我要为少卿讨回公道时,我爹推开我厉声道,“胡闹”。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几乎疲软的滑下来。慌乱的用手擦拭脸上被吓出来的汗水,我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我爹,一定是我瞎想的,瞎想的。”
小声的呢喃,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为自己泡了一壶浓茶压惊。
喝着茶,我想起今日云霜对我说的话,“薛旺虽然才来池县不久,但是恶名远扬。沦落风尘,云霜卖艺不卖身,故而对薛旺此类的人都格外当心,也格外注意。那日夜里,在翠云湖畔,薛旺似是与少卿公子发生了什么口角,两人动起手来。少卿公子似是微醺,并不是薛旺的对手,被薛旺按在了地上扭打。”
我的眉头蹙成一团,心里不断还原当日的场景。
若是少卿被薛旺按在地上扭打,醉酒的少卿用手抓地,这丢了的金指和那指缝中的黑泥倒是解释的清楚。只是,少卿一生只好赌爱酒,心性平和,我想不出他因何会和薛旺发生争执,扭打一团。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是薛旺杀了少卿,那勒痕和“壹”字又当如何解释?况且,少卿死后,薛旺紧接着就死了,又是谁动手杀了薛旺?
整整想了一夜,我依旧想不通。
等到天亮的时候,我按捺不住,顶着黑黑的眼圈出门。才一开门,便见到上官萱在练剑。
一直以来,都是看叶青练剑,一把青云剑使得出神入化,剑光寒栗,所到之处,必留深痕。而如今见到上官萱练剑,一身粉裙如若盛放的花,翩翩起舞,香风四起,一把剑看似柔弱无力,可每每刺出,却是意想不到的锐利。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能够将温柔和刚硬融合的这么完美,我呆呆的看着,待她收势,我竟也未缓过神来。
还是何伯暧昧不明的笑声唤醒我的,尴尬的打了招呼,我抬步就走。
“公子,该用早膳了。今日特意准备了你和上官姑娘喜欢的菜样。”何伯冲着我的背影大喊。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就不吃了。”头也不回的把话说完,我大步出府。寻了黄轩平、孙云祖、张云韶和冯若琳四个,一行五人,直奔翠云湖。
来到悦漾酒馆前的翠云湖的那片空地上,我冲着他们几个说道,“快,大家都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少卿的断指。”
“断指?”听到我的话,孙云祖几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轻轻点头,将云霜昨日说与我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几人听。
都是少卿的生死兄弟,当他们听到少卿死前曾和薛旺扭打在一起,很有可能是薛旺杀了少卿的时候,他们眼中的火与恨我看得清楚。
拍着几人的肩膀,我安慰道,“这只是云霜姑娘看到的情况,也不能断定就是薛旺杀了少卿。况且薛旺已死,他也死得蹊跷,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只不过若是可以找到少卿的金指,收集证据,也算是一件好事。”
听我如此说,几人纷纷点头。
黄轩平还嬉笑着逗弄我一句,“咱们江大公子就是有魅力,能够让池县赫赫有名的云霜姑娘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真是啧啧……有艳福……”
“艳你个大头鬼,赶紧的,仔细找吧……”我佯装要打轩平,惹来他们的一阵大笑。
而后,我们几个人分片,细细的寻找。可直到快要晌午的时候,依旧一无所获。
几个人围坐一团,孙云祖眉头紧蹙道,“这悦漾酒馆之外每日往来人无数,就算少卿的金指真的是掉在了这里,也难保不被人捡了去。”
“这也有可能。”冯若琳连连点头,“少卿的断指都是实打实的金子打造的,又用了特殊的工艺处理,别说池县,就算是方圆几个州县,也找不出第二个。价值连城,这一根金指,足够平民之家丰衣足食了。若是被人捡了去,估计也不会有人再交出来。”
我轻轻点头,明白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心里却还是略有不甘。
少卿死了几日,我作为兄弟,依旧没有查到一点线索。口口声声的说要查出真凶,为他讨回公道,却连这么一件小事也办不好,心里不免愧疚。
见我情绪低落,他们几人也闭口不言。
良久,黄轩平才说道,“虽然云霜姑娘看到了薛旺和少卿有争执,可我总觉得少卿不是薛旺杀的。况且他紧跟着少卿就死了,也不太对劲。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看上了少卿的金指,贪财杀人?”
“不可能……”
几乎就是在黄轩平话音落下的瞬间,张云韶便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为什么?”轩平满是不服。
云祖接过张云韶的话,解释道,“你想,少卿的断指是金的,价值连城。若真的是贪财杀人,那为什么会只拿走一根金指,而另一根却还在少卿的手上。莫非杀人的人是傻子,只知道一根金指值钱,另一根不值钱吗?”
“这……”黄轩平被孙云祖的一句话驳的哑口无言。
云祖一直是我们几人之中最智慧过人的一个,理智睿智、口齿伶俐,除他之外,再无二人。看着孙云祖,黄轩平蹙眉,坐在一边不出声。
我们几个人看着黄轩平的表情,忍不住笑他。
“好了好了,走吧,也找不出什么了。”见我们如此,轩平气恼的开口。却在这时,云祖道,“先不急着走,我们去一趟悦漾酒馆。”
“我也正有此意。”听到孙云祖的话,我和他对视一笑,轻轻开口。
冯若琳看着我俩的表情,什么话都不问。张云韶了然于胸,唯有黄轩平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们,“你们一个二个的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喝酒?”
不理会他,我们几个人大步进了悦漾酒馆。叫上掌柜的,我们直接进了天字号房。
来到大桌子旁边,我、云韶、云祖的眉头却是蹙成了一团,疾步上前,我大喊,“怎么会这样?”
转头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从昨日我们离开后,可还有谁来过天字号房?这桌布上面怎么会被人割走了一块?”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掌柜的,高声问道。
听我问话,掌柜的上前,眉头蹙成一团,“从昨日几位公子离开,这天字号房就没有其他人来过。况且薛旺才死,谁会愿意来他死前呆过的房间。”
“那这桌布上的缺口怎么解释?”我焦急的开口,语气之冲让掌柜的瑟瑟发抖。他连连摆手表示不知。
云祖和若琳拉着我,安抚我激动的情绪。张云韶则开口问掌柜的,“在下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掌柜的,这天字号房里,可曾有什么东西,会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吗?”
“刺鼻的气味?”听到问话,掌柜的冥思苦想。我们都看着他,良久他才摇头,“没有,我这天字号房是悦漾酒馆里位置最好的房间,每天都会有人打扫,绝不会有什么刺鼻的气味。”
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若是那味道不是来自悦漾酒馆,又会是来自哪?
线索骤然被人破坏,我们几个人无奈回家。垂头丧气的我走在江宅的院子中,却见上官萱坐在石桌前,手里摆弄着什么。
见我回来,她连连冲我招手。
“怎么了?”强打起精神,我上前问道。
她双手摊在我面前,是一只僵硬不动的信鸽。
“什么意思?”我看着那已经死了的信鸽,满是不解。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会喜欢玩一只死了的信鸽。
脸上的嫌恶之色毫不掩饰,她也不怒,只是轻轻开口道,“这是你江家的东西,我在动手之前,只是想征得你的同意而已。”
“什么意思?动什么手?”我好奇的看着她,她却只是浅笑。良久才轻轻吐一句,“信鸽冤死,我要为它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