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昭崇文六年,肃州军亲卫第七营在老营山口与入境袭扰的一队西胡军遭遇,一番激战之后抓了一个俘虏。
按军规,各地守军抓的俘虏不能擅自处置,要交由肃州由许帅亲自发落。
天气热,娃娃军跟着在沙漠里长途跋涉训练了一个多月的路,司马云不忍心,便把押送俘虏回肃州的差事交给了他们。
临行前,司马云亲自给梁嘉宁牵马,看着她翻身上马,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兵道:“她身子弱,你得象伺候我一样的照顾她。”
小兵站在司马云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应声道:“请将军放心,就是小的死,也把梁队正护送回营。”
梁嘉宁最烦就是司马云这套把她当娃娃一样照顾的行径,还不等司马云再挨个儿的唠叨过来,她手中的马鞭子在军中一摔,“啪”的一声脆响,给全队下了下发的命令。
不是标准化训练,后面也没黑着脸的督军跟着,娃娃兵们行军的状态就无比轻松也无比懒散。早起天不亮乘着凉快赶一段路,快到中午毒太阳当顶的时候找一处阴坡,下马歇凉,一直歇到过午了才又开始赶路,走得悠闲自在。梁嘉宁也不说他们,走走停停全凭他们的性子。
在肃州一线的山谷地带很少有浓密的树林,不过这个地方还好些,难得的树木葱郁,风景很好。一行人找了几处浓密些的树荫,下马卸了装备,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往树荫下一躺,可劲地用手扇凉。
梁嘉宁知道其实这些男人们是想解下软甲,敞开衣服消消身上的汗,但碍着有梁嘉宁在而不好意思,就和值哨的兄弟打了声招呼独自上了山梁。
山梁上草深入踝,梁嘉宁往远处走了一些,本想寻一处草丝更深些的地方解个小手,一脚踏上坡顶冷不丁往另一边的坡也一瞅,就发现狭窄的山路中间停着一辆青釉小逢车。车旁边立着一个身穿浅紫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车子跟前一蹲一躺地围着两个人,一头一脸的都是汗泥,套车的马被卸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草。
一看情形就知道是车子坏了。
正在梁嘉宁往下看的时候,站在车旁的青年男子也正好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两道眸光一下电光火石在空中一碰,梁嘉宁心里没来由的就咯噔了一下。
梁嘉宁半天不回去,等在坡下的小武有些着急,跟着找过来,正要催她走,冷不丁也看到了下面的车子,嘿嘿一声就笑了:“看样子是个有钱的主儿,要不咱们敲他一扛,说不定能弄点儿盘缠花花。”
小武笑得奸/淫,被梁嘉宁一回头给狠狠地瞪回去:“带两个人下去看看。”梁嘉宁回转身依旧盯着挡在山路上的那辆马车,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
小武虽然油腔滑调,但从来不耽误正事,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出去了。梁嘉宁站在坡顶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下面小武带着两个兄弟过去,警惕地握紧了刀柄。
山路本就窄,路中间又挡着一辆车,小武一行三人齐刷刷从弯道中冲下来,冷不丁的出现,让马车前的三个人一惊,地上一蹲一坐的两个人倏地站起身来护在旁边的年轻男子身前,动作一致地把左手伸向怀中。
梁嘉宁站在坡上看得清楚,那两个人的动作干净利索,一眼便能看出是有功夫在身的高手。
梁嘉宁怕小武吃亏,刚想转身下去,就看到那两个护在后面的年轻男子前面的一个人从怀里抽出手来,上前一步冲小武欠身施了一礼,“几位小哥请帮帮忙,我们的车坏了,走不了?可有会修车的?”
年轻男子眼尖,老早就就看出站在坡顶的梁嘉宁身上穿着肃州军暗红色军服,现在面前突然出现几个兵,他倒是一点也不觉意外,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一动没动。
小武凑到跟前瞅了一眼已成了独角龙的车轿,身子往前探了一探问道:“咋回事儿?”
求助的男子一听,脸色顿时一苦:“原本好好儿的,走到这里就听着咯噔一声响,下来一看原来是车梁断了,这附近又没有客栈,这么热的天,多半日了就过来你们几个,无论如何请帮个忙。”
小武绕着说话的人转了两圈,一双小眼睛在人身上滴溜溜得转,都快把人转毛了,才转到车跟前,车身早已朝一侧严重倾斜过去,幸好一边掂了一根枯木,但即便这样,车底的过梁还是耷拉下来杵在了地上,把车身的重量往一边撬着。
小武跳下马来,蹲到地上仔细地把车上车下的看了一遍,然后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来问道:“人们哪儿的人呐?要到哪儿去?”
回话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似的赶紧回答小武:“我们是从京城出来出买卖的,原本我们是跟着商队的,前几天这车子总出毛病,我们就被拉在后面了,然后就跟商队走散了,这走着走着,走到这里车子就坏了。”
小武滴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表情不笑也不恼,但又看着象是笑了,又象是恼了,面前的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垂眼败下阵去了。
“你们的商队是在去哪儿啊?”这条道再往东就是河州,过了河州府就是西胡境内,别说河州不是肃州也不是居延,那里没有商客贸易,就是有,那也得通过道道关卡审查,小武也不傻,嘿嘿一笑冲那人挑了一挑眉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