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时,发现自在一间“破庙”中。把这两堵墙称之为庙未免有些牵强,但这里毕竟还有有一尊泥塑的狐狸像,天长日久容貌有些模糊。
外面正起风,虽是春天,晚上倒冷得紧。若不是身底的狼皮褥子,只怕早已冻僵。
然后他就看到了朱聿键,这小子正凝视着自己,“小色鬼,你要做什么?”
“唉!”朱聿键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神色痛苦。
他转过身去,用极为伤心的语气道:“我正在找一把锯子。”
她扯紧狼皮褥子,毛骨悚然:“找锯子做什么?”
“毒性已经开始蔓延,只怕要截下你半条腿来。”朱聿键忽而冷冷说道。
她几乎惊呆了,挪了一下腿,却发现怎么也不听使唤。只见左小腿肿了好大一圈,附上一层紫黑色,豪无直觉。
截肢!那种景象瞬间冲破她的心理防线,让她崩溃。她颤抖着:“不要!”
“现在还仅仅是一小段,等到明天就要截掉整条大腿。后天就是腰斩了!”朱聿键的声音阴冷、恐怖。
如果她在朱聿键的前面,她一定会发现朱聿键正在偷笑,而且笑得十分辛苦。
“哼!让你打了我两巴掌,还咬了我一口,不能就这么算了!”朱聿键暗想。
她终于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我……我,不要,截肢……”
朱聿键从小少与人接触,几乎没见人哭过,现在见她梨花带雨不禁慌了手脚:“你不要急,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我不信,你让我死好了。我不要截肢。”她一头埋进褥子里,呜呜咽咽。
朱聿键不理会她,立即上前抓住她左脚。
她受惊之下停止哭泣:“你要做什么。”
朱聿键轻柔地说:“恰好有个朋友告诉我几味解毒的药草,你给我看看伤势。”
看伤口不仅得脱下鞋子,还得露出小腿。她两颊发烫,心头乱跳,一抹红晕浮上脸来,立即摇头。
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若能把玉足给一男子看见,那么就没有其他地方能不给他看了。
这个道理朱聿键不会不懂,但他又不得不正视。
朱聿键半晌方道:“嫂溺叔援,事有经权!”
她还是羞红着脸摇头。
朱聿键道:“得罪了!”他立即单膝跪地,把她左腿抱了过来。
她“啊”一声惊呼,立即抽腿,却发现怎么也不听使唤。朱聿键已经握住她的脚,轻轻地脱下鞋子。她鹅颈一片粉红,似有火焰熊熊燃烧,整个身体都颤抖着,触电般失去了直觉。
她星眸紧闭不敢睁开,长长的睫毛不断抖动。
朱聿键呼吸停滞,他从未见过如此白皙、粉嫩的玉足。造化之神奇一至于斯,可以把一个人雕琢的这般赏心悦目!
她只觉得脚上一凉,袜子也被摘下,随后迟迟不见动静,偷偷睁眼,只见朱聿键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脚。
她羞急道:“你干什么?”
朱聿键语塞:“嗯……,嗯,我正在观察伤势!”
她气急:“胡说!伤口明明在上方。我杀了你!”
朱聿键赶紧按住她:“姑娘不要急,我这就给你去毒!”
她眼圈一红:“你若再敢轻薄我,我一定杀了你!就不不要这条腿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
朱聿键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燥乱的心情平复。
他将裤脚往上撸去,一直到露出伤口。伤口不深,但周围都是乌紫。于是从撕下一根布条绑在她的膝盖下,然后嘴唇凑了上去吸吮毒血。
等到血液由黑转红时,朱聿键才放下她的腿盖好。
“好了。”朱聿键道:“再敷些草药就能走路了!你等我一会儿”
还要敷药?她把头埋进怀里,想象中敷药的场景令她脸色发烫。
朱聿键出去很久了,月亮都爬上树梢了还没回来。
她有些失落,有些难过,一种被遗弃的孤独感涌了上来。他是谁啊?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她本不该有这种感觉的。
但人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动物,当遇到危难时,总需要帮助,总渴望抚慰。就像落水时抓住的一根稻草,至少能给自己刹那的欣喜。没有人真正喜欢孤独,一个不论多么冷僻的人都渴望内心的温暖。
他还没有来,马也不在。难道真的走了?
他根本就不认识自己,本就该走的。
被遗弃的孤独再次从寂静得四周蔓延过来。她将螓首埋在怀中,似有颤抖。可是没人能看见她的表情。
这时一阵欢快地口哨传来,脚步声也轻松愉快。她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美的声音,精神一震,抬起头对着墙外欣喜道:“你来啦!”
朱聿键笑容可掬地出现:“我来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神情言语,随即红着脸低下头。这时却有一碗粥递了过来,她吃惊地看着——荒郊野岭哪儿来的粥?
朱聿键温和地说:“我不怎么认识药,只好去药店买了,顺便带了些吃的过来,于你伤也大有裨益。”
她接过碗碗,竟然还是温热。她明白朱聿键的“顺便”是怎么来的——端着这么一碗粥急不得,急了就撒了;也慢不得,慢了就凉了。她眼睛有些湿润,立即把整张脸埋进碗里,悄悄别过头去……
好在朱聿键安心摆弄药草并未看见。
“我叫朱聿键。”朱聿键道。
“嗯。”
“嗯?”
“啊……我,我叫顾梦蝶”她显然第一次告诉陌生男子名字。
“顾梦蝶?庄周晓梦迷蝴蝶,不正是自己的写照么?”朱聿键沉思着。
他一边摆弄草药,一边和她聊了起来。
顾梦蝶身世也颇为坎坷。江湖上行走的,有几个是身世太平的?如果能安享太平,又有谁肯风餐露宿!
她的母亲本是辽东大家闺秀,十七岁那年女真某部叛乱,一路烧杀抢掠,劫了好多汉人回寨,她母亲正是其中之一。某天部落里一个酋长乘着酒性,强占了她母亲,后来就收做偏房,并生下了她。
那个酋长不仅酗酒,而且酒后常常施暴。在顾梦蝶的幼年记忆里,母亲脸上总有瘀伤。这种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可怜的女人最终狠心抛下年幼的女儿,选择死亡结束自己悲惨的一生。也许她也想过把女儿带走的吧,可她迟迟下不了手。
年幼的顾梦蝶不知哭了多久。没有人理会她,酋长有很多妻妾,也有很多儿女,她们母女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甚至名字都记不得。
至于其他人更不会理睬她。一个靠抢劫为生的野蛮民族总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朱聿键听得心里发紧。他终于明白顾梦蝶为什么有种女权主义倾向,原来是童年生活的阴影。那种悲惨很大一部分来自男性对女性残忍的压迫。
朱聿键忍不住靠到她身边,离她更近一些:“后来呢?”
顾梦蝶道:“后来我遇见了师父。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朱聿键能想象得到,他师父一定是个云游四海的高人,在辽东遇到年幼的顾梦蝶,就带回了父母之邦。
“那一定是最开心的几年!”朱聿键道。
顾梦蝶似也沉浸在回忆中,师父并无妻子儿女,对她极为宠爱。那些年过得无忧无虑,确实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很多人都宁愿回到童年——一串冰糖葫芦就能快乐一整天的时候。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想要的不在是一串冰糖葫芦就能满足的,于是烦恼越来越多。
朱聿键是为数不多的例外之一。他的童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从生命中剪去这段时光。离开唐王府的这些天虽然不怎愉快,至少让他有“生”的感觉;唐王府对他只有“死”的束缚。
朱聿键道:“你么你师兄呢?他怎么那么凶狠?”
顾梦蝶道:“他叫王嘉胤,不是我师兄,师傅早就把他逐出门了,并且不许再他回来。与他一起的,是他族弟王国忠,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嘉胤?朱聿键前世对历史一知半解,听着好像是个农民军领袖,也可能是个海盗。
顾梦蝶道:“我师门是白莲社的一个分支,师傅不让对外界说名字。师门历代相传,永乐年间埋下一笔富贵留作乱世之用。”
朱聿键心头一颤,白莲社就是白莲教吧!所谓乱世之用自然就是要“造反了”。这白莲教在中国折腾了六百年,每逢乱世就扯旗造反,遇到太平盛世便秘密传教,积攒力量等待时机。十个造反的人里,只怕有七个出自白莲教的。元末的韩山童、刘福通都是白莲教教徒,甚至连太祖高皇帝都是,只不过彼此支派不相同罢了。自正德年间始,白莲教各支愈发昌盛。顾梦蝶的师门可能是个逐渐没落的分支。
顾梦蝶见他沉思,不禁笑话道:“怎么?怕了呀?”
“谁怕呀!不就是白莲教么,我还想做皇帝呢!”按照历史的发展,朱聿键还真的做过皇帝。只不过历史的进程被他打乱了。不知会走向何方。
顾梦蝶面色一变,冷冷讽刺道:“做皇帝好要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么!”
朱聿键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顾梦蝶显然不信:“哼!没一个一个好东西!”
朱聿键苦笑不得,前世的一夫一妻制渗透在他骨子里,他还真没想过什么三宫六院。
朱聿键辩解道:“先帝孝宗毕生就一位皇后。他们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天下这么大,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
顾梦蝶一吐舌头:“就算有,也不是。”
朱聿键笑道:“还是说你们白莲教吧,老提我干什么。”
顾梦蝶脸一红:“师门虽有这样一笔富贵,但师父他老人家虔诚信佛,不许我们惹是生非,更不许我们和其他支派的人往来。只让我们好好修道,或者安生过日子。”
朱聿键道:“这个是至理。总打打杀杀,太没道理。”
顾梦蝶看了他一眼,觉得朱聿键很不一般。男人不都是喜欢杀戮么?
她继续说:“我师哥,嗯,王嘉胤就和师傅想得不一样。他总说朱明无道,荼毒百姓,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我师父却说,换来换去还是个皇帝。富不过三代,贤不传五世,就算再有德的皇帝也没用。洪武立朝何尝不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康。到了英宗才几代就处了祸乱……王嘉胤他总是忤逆师傅,并且要动用那笔银子伺机起事。师傅见他心术不正,就把他逐出门了。”
朱聿键暗想,她师傅想法虽然消极,却也是实话。中国几千年来你方唱罢我登场,江上一会儿姓刘,一会儿姓李、姓赵,总逃脱不了治乱循环的宿命。这其中缘故就是以皇帝为代表的封建。
顾梦蝶道:“哼!这厮见师傅死了,就向我逼问宝藏下落。我打他不过,便一路逃窜。要是我师姊在这儿,非得打得他屁滚尿流不可!”
朱聿键好奇道:“你师姐是谁啊?”
顾梦蝶得意洋洋:“若说起我师姊,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巾帼第一英雄,嗯,是天下第一英雄!当世男子没一个比得上她!”
朱聿键哈哈大笑:“她是王母娘娘还是观音菩萨,竟有这般神通!”
顾梦蝶涨红脸争辩道:“我若说出名字来只怕吓死你!”
朱聿键打趣道:“我遇到伤心事,正好不想活了,你且说说看!”
“你听好了!她就是石砫宣抚使——秦——良——玉!”顾梦蝶一字一顿颇为骄傲地说。
啊呀!竟然是她!朱聿键吃惊地张大嘴。
这秦良玉确实当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八字考语。她是二十四史中唯一单独载入将相列传的巾帼英雄,唯一凭战功封侯爵的女将军。
这秦良武艺高强,治军有方,所练白杆兵功勋赫赫,平播、平奢、援辽、抗清、勤王、讨逆,是大明晚期的强大保护伞之一;更为难得的是她文采风流、忠烈报国。
朱聿键乍听之下,不免失声。
顾梦蝶神气道:“吓到了吧?你服了么?”
朱聿键严肃地说:“她确实是巾帼第一英雄,天下少有男子能及她。我也着实敬佩得紧!”
顾梦蝶道:“唉!不知我何时也能成为她那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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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名:《猪脚》
作词:七万八
作曲:王祖皆、张卓娅
演唱:飙泪的朱聿键
歌词:
没有红票,没有收藏。
我是一个无人知道的猪脚!
作者寂寞,作者烦恼,
你看大神的书遍及天涯海角。
编辑啊编辑你把我看低,
大神啊大神你让我焦急。
大大啊读者你哺育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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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编自歌曲《小草》,泪崩求收藏~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