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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云录 第二章 卧龙岗纵火烧贼匪

夜色沉沉,暗无星月。

勉强能看见一条深褐色的土路,坎坷蜿蜒,不知伸往何方。

人生岂非就如这路一样。有的坎坷,有的平坦;有的光明,有的黑暗;有的通往繁华富贵,有的前面是却是万丈深渊!

朱聿键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春天特有的青草芬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自由的味道。即使钟鸣鼎食,若无自由又有何生趣?即便死在这路上,至少还有这片刻安详。

这时,几点火光从南面隐隐出现,一阵马蹄声逐渐变大,急如密雨敲窗,战鼓频频,顷刻而至。

朱聿键俯下身子,往路沟滚去。

为首的是个十六岁左右的书生,容貌看不甚清,头戴万字巾,身着宝蓝直裰,频频挥着手中马鞭,似乎在追赶什么;稍稍落后的三人,清一色的罩甲、六合帽,也是快马加鞭,奔驰而去。

朱聿键寻思道:“看样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书生,带着几个庄客赶路。大晚上马鞭挥得这么狠,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他琢磨着可能是奔丧。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不知父亲和张公公有没有死,即便死了自己也不能回去服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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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唐王府承奉司,那朱器䵺发起狂来直把张公公打的七窍流血、筋骨寸断,也没能挣脱。

直到最后他唤来侍卫,砍了张公公一条臂膀才挣脱。

听闻朱聿键往北逃了唐王府,朱器䵺一阵冷笑:

“若在王府杀你,只怕传出去世人说我心狠。万一有个好事的参上一本,父王也吃不消;既然你出了唐王府,那么荒郊野岭,一刀结果了你,还有谁知晓!”

他唤来王府的心腹指挥使,点了五个武艺高强的仪卫舍人,亲自带队鲜衣怒马地往北绝尘而去。

朱器䵺聪明伶俐,怎肯笃定朱聿键一定往北?原来暗中还令遣了审理司,分作镇平、新野、唐县、裕州四路,布满各个路卡,只待一举擒杀朱聿键!

朱聿键被这拨人马一惊,不敢再走路,哪里有林子、沟壑便往那里钻。前世到处都是公路,今世他只在王府大院走动,那里知道什么叫“披荆斩棘”。

南阳府接连几日下雨,到处是泥泞不堪。更兼齐腰高的藤蔓杂生,不时还有不知名的虫蛇、野兽自身边走过。不到一个时辰,朱聿键衣服就被扯得稀烂,腿上、脸上也是一道一道的血绺子。

夜色正浓,天已完全黑了。手伸到眼皮底下,居然都也看不见。这是最好的伪装,朱聿键心下稍安。

“扑通!”他脚下一空,一个跟头栽进坑中积水。冰冷的水瞬间渗透衣衫、刺入脊骨,让他猛一哆嗦。看来黑夜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寒风吹过草丛嗦嗦作响,朱聿键一阵苦笑:

“我到底是谁?这既不是历史上朱聿键的命运,更不是二十一世纪和谐社会。”

朱聿键前世对历史一知半解,本就知道的不多;而今再世为人,脑子似乎受到毒药影响,凡事都记不甚清;两世记忆叠错紊乱,让他迷惑不已。

对于这个年代,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叫崇祯,起先是李自成捣蛋,然后清军捣蛋,最后大明完蛋……

什么乌七八糟的啊?朱聿键头疼如裂,整个人似乎也分化成两个。

就这么熬到了天色发青,朱聿键步履蹒跚地往官道走去。现在他满身污泥,脸上一道一道血绺子纵横交错,衣服也都成了布条、辨不出颜色。即使父亲,应该也不认得他了吧。

浓雾氤氲,空气湿漉漉的透着寒意,朦胧处传来几声鞭响,混着马匹嘶鸣和大车颠簸的声音逐渐接近。

朱聿键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巾短褐的庄稼汉,驾着辆吱吱呀呀的破车,破车上高高堆着一摞茅草。

拉车的马瘦骨嶙峋,鞭痕新旧交错、血迹斑斑。朱聿键看得一跳,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喂,那汉子!你怎么总是抽马?”

那庄稼汉把眼一斜,只见一个满身泥泞,衣服破破烂烂的叫花子拦住马车,顿时没好气道:

“啊哒瓜怂!爷爷抽额滴的马!关你甚事!”

朱聿键一听这么浓郁的秦音,惊讶道:“你是山西人?”

那庄稼汉一愣,疾口否认:“日你大呢陕西人,额不寺!要把额买主耽搁咧!”他说着就急匆匆抽打着马儿要走。

这口音明明是陕西腔,看他鼻直口方似乎也是陕西人,为什么要否认,并且匆匆走开呢?

朱聿键本不欲生事,却听得鞭声嗖嗖作响,那匹瘦马一阵悲鸣,他忍不住又上去拽住缰绳!

“狗日的!将怂打出,不给纸擦!”那庄稼汉爆喝,一扬手皮鞭卷着劲风呼啸而来。这庄稼汉手上竟有功夫!

朱聿键往地上滚倒狼狈避开:“且慢!”

他理论道说:“你车上装了这么多货物,就是一头牛也吃力,何况只有一匹瘦马!你要是还有点良心……”

庄稼汉不耐烦道:“爷爷么良心,你快滚!”

那匹马喷着鼻息,粗重地喘着气,两眼大正望向朱聿键,似乎在表达感激、又似乎在诉说痛苦。

朱聿键道:“好汉,我不和你争论,这马买我那银子买如何?”

那庄稼汉一听到银子,舌头突然转过来了,两眼有些发光,扯着不怎熟悉的官话,磕磕绊绊道:

“多少银子?”

“十两!”朱聿键听到不伦不类的官话,心中好笑。

庄稼汉一愣,蓦地一脸欢喜,点头答应。

朱聿键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摸索起来,却久久没掏出来。

庄稼汉脸色发黑,用半生不熟的官话挖苦道:

“你身上若有半两银子,这马就送你!若没有,你跪地上叫三百声‘大爷饶命’,磕三百声个响头,大爷我就放你滚!”

朱聿键微笑道:“一言为定!”说着又往里掏了掏,隐隐有银子碰撞声。

那壮汉字立刻焦急起来,这个“瓷马二愣的万货”要是真的掏出半两银子,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只等朱聿键掏出银子,便一个大耳刮子上去,揍他个鼻青脸肿,看他敢不敢要马!

朱聿键摸索半饷,汗流浃背。包裹里不是没有银子,而是有太多银子!都是五十两一锭、成色上好的元宝。稍有显露,只怕那大汉起了歹心,谋财害命!

一个布包裹哪禁得住这番摆弄,突然散开。五六锭大银子“咄,咄,咄……”滚落在地。

一时间两人都惊呆了。那庄稼汉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眼中满是贪婪和欣喜。

朱聿键捏着包裹皮,心里敲鼓似的,他偷偷抬眼望去,那汉子恰好也看过来,目光满是凶狠恶毒!

朱聿键大惊,拔腿转身就走。不想那庄稼汉仗着地利,从马车一跃而起,跨到他身上,把朱聿键死死压在身底。

“额说野个(昨天)问(那么)南常(困难)!原来富贵寺你个锤子!”庄稼汉一阵狂笑,粗糙黝黑的双手钳子般似的扼住朱聿键的喉咙,把他的舌头都挤出一截。

朱聿键竭尽最后胸中最后几丝气,勉强发出几个音节“银……子……归你。放,我……”

“留你么得!”庄稼汉不仅双手使力,两膝也顶着朱聿键的胸口,朱聿键感觉自己就像个塑料瓶似的被挤扁。

正在这时忽听得远处一声大喝:“住手!”

那壮汉一惊,手上力道稍微减弱。朱聿键猛吸了一口气,一头把他撞倒。

远处来人,头戴万字巾,身着宝蓝色棉布直裰,不正是昨晚骑马奔丧的那位书生么!

那庄稼汉一见这书生,顿时显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抓了一锭银子银子,翻身往路沟草丛滚去。

这路沟七尺来深,已经干涸,杂草丛生及胸。草丛窸窸窣窣一阵摆动,庄稼汉立刻不见了踪影。

蓝裰书生道:“困兽犹斗且地势不利,不可下沟擒他!”他对身后三个随从道“徐大往沟里放火,你们两个堵住两端,仔细莫给他跑了!”

朱聿键上前拱手行礼:“多谢救命之恩。”

蓝裰书生一把扶住他:“我一路追踪那贼不着,若不是兄弟你,差点就给他逃了。你可曾看见了其他几个贼匪?”

朱聿键道:“未曾见着。”

那书生“哦”了一声,似有不甘。他目光掠过马车,眉头忽而一动,便移开视线,看向路沟。

那边家仆徐大已经扯了一大把干草,拿出火镰“嚓嚓”两下点燃,他掀起草底吹了两口,一阵白烟冒起,继而火苗“呼”一声窜起老高,猛烈地烧了起来。

徐大把火引沿着路沟点了起来。这些草都齐胸高,去年秋天就枯黄了,过了一个冬天有些腐烂,沾上一点火星就着,霎那间“噼里啪啦”的烧起来。朱聿键隔着老远,都感觉到火光灼烧着脸疼。

那书生见眨眼间就烧红了整条沟,忽而邪乎乎一笑,“呛”地抽出腰间宝剑斩断套在马和车上绳索。

那马低鸣一声,远远避开火光。朱聿键一愣,不知这为少爷要干什么。

只见这书生扔了宝剑,把这一大车的茅草猛地推下路沟,激起一片烧红的草灰。这茅草极是易燃,顷刻间白烟高冒,火光冲天,一股热浪陡然席卷过来,差点把朱聿键毛发烧着。

朱聿键踉跄后退另一侧路边,犹感觉热冷滚滚,空气发烫。

这时,只听得几声凄厉的惨叫陆续响起,随后便拖着腔调哀嚎不绝。那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血液凝固。

那书生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这帮贼藏在茅草堆里。正好送他们投胎!”

朱聿键头皮阵阵发麻。

热浪滚滚,路上已然无法站人,朱聿键和他爬在另一侧无火的沟边。

对面的那条路沟蜿蜒四五里,像一条火焰长河。红彤彤的草灰被热浪撩起,纷纷落下时,已变成了灰黑色。这时又一声惨叫隔路的对面传来。一个带火的人影翻滚着爬上土路。任凭他怎么扭动、翻滚、抽搐、惨叫,就是扑不灭身上的火焰。

不一会儿,火苗把他整个身体舔成寂静的黑色,变为一个蜷缩的“蛹”。

焦臭扑鼻而来,朱聿键的胃一阵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