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瑶一路小跑,飞也似的往祠堂奔去。离开京师三年,这儿对她而言,唯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才是她心中唯一的挂念。虽然不曾相见,却永远无法割舍,这或许就是血脉相连的神奇之处。
许是跑的太过急,玉瑾瑶并未发现从花园起便一直跟在身后的那道身影。玉瑾瑶满脸急切的冲进祠堂,重重的跪在蒲团之上,轻轻低头,满脸的自责。
“娘亲,瑾瑶不孝,三年不曾回京,叫娘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府里头,此次回京,瑾瑶不走了,父王此次是回京复命,指不得来日还会回东林,父王忙,不能多陪陪娘亲,那就让瑾瑶多陪陪娘亲吧,瑾瑶不去东林了。”
玉瑾瑶的那句‘不去东林了’让门口的那道身影有些踉跄,不难看出那种按耐不住的惊喜和兴奋,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与玉瑾瑶打个招呼。
“子安哥哥,你怎么在这?”
上官子安的脸孔忽然间变得尴尬起来,心里头有些悔,方才若是进去打个招呼,也不至于如现今这般尴尬的境地,他方才倒没曾想过,玉瑾瑶会如此突然的出来,更没想过会如此唐突的撞上。
“没事没事,恰好今日没事,来看看姑妈,在花园里头撞见你,见你风风火火的,便跟来瞧瞧。”
上官子安的心七上八下的,说来看姑妈,倒也算不得是说了谎,但今次来,主要还是因为他知道玉瑾瑶回京了。
“子安哥哥既是来瞧五姨娘的,那就赶紧去吧,许是瑾华姐也在呢。”
上官子安眉头轻蹙,眸间闪过一丝慌乱和局促。
“天色还早,许是姑妈还在佛堂,迟些去也不打紧。倒是瑾瑶,你有什么急事吗?瞧着格外的匆忙,我们都已是三年不见了,都不想聊几句吗?”
玉瑾瑶对着上官子安咧嘴一笑,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便往花园走去,边走边说,但上官子安只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不曾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只是听着子安哥哥说是来瞧五姨娘的,自然耽误不得。哈哈,不过离开京师三年,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你!”
玉瑾瑶一蹦一跳的往花园去,上官子安紧跟在后头,看着玉瑾瑶天真活泼的笑容,就好似人间瑰宝,那样的不忍破碎。
“瑾瑶,见到我,你很失望吗?”
“没有啊!见到子安哥哥!瑾瑶高兴的不得了!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偷偷去京郊玩,还不小心淋雨感风寒,还得罪了七皇子,回府险些被父王一顿鞭子,还是子安哥哥和五姨娘救我的!”
上官子安苦笑,手轻轻的抚上玉瑾瑶的发丝,心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子安哥哥’?天知道,他有多么讨厌哥哥这两个字,他多么希望,瑾瑶能够满含深情的唤他子安。只不过如今看来,这么多以年,他始终扮演的,都是哥哥的角色,过去是这样,至于未来……或许也很难改变……
过了未时,玉瑾瑶跟着玉鸿进宫了,玉鸿本还真的当玉瑾瑶是特意进宫见燕公主的,没想到刚下马车,玉瑾瑶便不依不饶的要跟着一起进殿内。似乎在玉瑾瑶面前,玉鸿总是逼不得以会妥协,看着玉瑾瑶楚楚可怜的模样,玉鸿实在难以说‘不’。
宣阳宫里歌舞升平,不知所以的人,自然会以为这是一场多么让人期待的宴会,可这宴会的座上客皆是面目凝重,龙珏轩定坐高台之上,包括这一国之君在内,也皆是各怀心思,不过想来,此次龙珏轩既是敢召他们一道儿回京,也必然是有应对的万全之策的。
一曲舞在悠扬的琴声中收尾,舞者旋转落定,随之的便是皇帝和朝臣的叫好声。
“好!乐曲清幽,舞姿曼妙,果然是京城的女子,舞曲相得益彰,美!着实是美!”
此时说话的,是伯梁侯的长子玉瑾扬,及冠之年被封襄郡王,便指去了德华郡,非皇裔却在及冠之年便封了郡王的,只他一人,这倒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伯梁侯唯一的嫡子,更是先帝的妹妹,慧荣长公主龙熠蓉唯一的儿子。
“襄郡王常年在德华郡,自然不知京城中事,本王听闻陛下前些日子新封的皇后,那舞更是天上人间不相见的绝世舞姿,今日诸侯难得一聚,小王斗胆,请皇后为诸位舞一曲。”
说话的,是先皇皇贵妃之子龙绍祺,幼年被封和安侯,当年与龙珏轩争夺储君之位失利,也是个狠角色。
和安侯此时倒是满脸笑意,而这话无疑是给了龙珏轩一个当头棒喝,皇后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沦为舞姬,和安侯那话便是给了龙珏轩莫大的侮辱,但若说拒绝,那便是认了皇后无才,若是真让皇后舞了,那皇家颜面又何存。
龙珏轩淡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的漫不经心,他早就知晓,今日会有无数言语的暗斗,自小在宫中长大,看多了争斗,也不惧怕了,本以为,坐上皇位之后,他会迎来尊重和敬畏的目光,没想到,竟依旧是无休止的争斗。
但,不管如何,这一切,他终究会结束掉的!
“六弟真是神通广大,十四岁离京去的宜城,这么多年都不曾回京,此番刚回京,怎的朕前些日子新封的皇后舞姿一绝这等事都被六弟听了去,说来,皇后有这般的才情,朕倒是也从未见识过呢,不会是六弟误听了吧。”
龙珏轩确实是故意跟和安侯打着哑谜,和安侯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如此轻易便放过了他。
“皇兄过谦了,先皇在世时,太后娘娘的舞姿在宫中便是一绝,太后娘娘眼光独到,若说找皇后,定然是给皇兄找个贤德兼备的才女才是的。”
“听六弟这么说,百闻不如一见,朕倒也有些想一睹皇后的舞姿,只是,今日皇后与文妃一道儿去了太和庙为国祈福,怕是不能就此舞上一曲了,当真是遗憾。”
伯梁侯听了许久,才缓缓的夹起案上的莲子,漫不经心的说着,满脸的慵懒。
“素闻莲子的莲心甚是苦涩,今日觉着越发的苦了,但这莲心虽说苦,但还是莲子的味儿,若说莲子没有心,虽没了苦涩,但终究是没有心的。”
伯梁侯的话既是暗喻龙珏轩为莲子,本就无心让各诸侯赏舞,更是不着痕迹的给了龙珏轩好大的难堪。龙珏轩心中顿时隐隐的怒火中烧,如此尴尬的场面,却也只能勉强自个儿苦笑。
“伯梁侯说的不错,莲子的莲心虽苦,但不管莲子有没有心,莲子终究都是莲子。”
龙珏轩更是不动声色的向伯梁侯宣誓主权,皇帝便是皇帝,不管有心无心,都是不可僭越的。好在殿上的都是聪明人,面对如此放肆的伯梁侯,心里头都有些胆怯,不敢轻易出言。
玉瑾瑶乔装伯梁侯的随从,可自龙珏轩说第一句话起,她的目光便紧紧的跟随着他,直至伯梁侯那句难堪的话语一出,玉瑾瑶更是不停的扯着伯梁侯的衣角。
几番对话下来,伯梁侯感觉到了玉瑾瑶的异样,每当说了些个话有一丝丝的为难了龙珏轩,玉瑾瑶便不停的扯着他的衣角,伯梁侯心中既是担忧,又是不安。
“瑾瑶,去宣阳宫外等父王。”
玉瑾瑶起初不依,伯梁侯一个愤怒的眼神,伯梁侯不常对女儿置气,此时,玉瑾瑶便知,父亲是真生气了,一时便小孩子气的跺脚离开了。
早前一直呆在府里,而后又长日待在东林城里头,却不知这自己出生的地方,竟还有如此美的景致,阳春三月的天气,御花园里头花香四溢,好一副百花争艳的场景,让人美的移不开眼。不知不觉间轻轻的抚弄起一旁的花,一句‘好香’便不禁的从心中道出。
“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
玉瑾瑶听闻有人吟诗,本能的转过身去,虽不知眼前的人是谁,但隐约间觉着方才宣阳宫里头见过,定然是哪个侯爷或者郡王,本想俯身行礼,细想自个儿一身的男子打扮,怎好行女子的礼呢,便跪单膝拱手。
“见过这位爷。”
男子似乎并不理会玉瑾瑶的行礼,越过了玉瑾瑶,摘下了一朵杜鹃。
“白居易赞杜鹃为花中西施,可若是美人若西施,若不好好的妆点着,岂不枉负了。姑娘,你说本王说的可对?”
男子话落,便把杜鹃簪上了玉瑾瑶男子的发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