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哥,今天这桂花糕,怎么吃着不甜呀。”
望春楼上,翠柳姑娘倚在栏杆上,将身子探出去,举着手中的桂花糕,媚眼含春的招呼着刘金锁。
“嘿嘿,这可是用的上好的桂花酿,怎么可能不甜?”
刘金锁手里端着托盘,刚走到二楼就被拦住了,他嘿嘿的笑着,放缓了上楼的脚步,在翠柳姑娘的身边停了下来。
“就是不甜嘛,不信你尝尝,你尝尝。”
翠柳扭着身子,身上便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故意将胸脯往前挺了又挺。
刘金锁对于这种事,向来是来者不拒。
“尝就算了,这桂花酿再甜,也比不上你胸口的百花蜜香呀。”刘金锁每当这时候脑筋就好像很清楚了,嘿嘿笑着,用手指戳点了一下翠柳姑娘袒露在外的白皙胸口。
这一下,戳的翠柳姑娘笑得弯了腰,像只快活的小兔子一样跑开了,又回头瞄着刘金锁,暗自叹了口气。
唉,这么俊俏的小哥哥,偏偏是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傻子。
“哎呀,金锁哥哥,我这段时间一直胸口发闷,你看看我可是旧疾又犯了?”
刘金锁上到三楼,桃香姑娘依靠在门口,伸手捂着胸脯,做蹙眉状,娇滴滴的拦住了刘金锁的去路。
“我瞧瞧?”刘金锁色色的眯起眼睛,伸手抓过桃香的纤细手腕,三根手指在她腕脉上一搭,便大呼小叫起来。
“啊哟,这可不好治,你这是肾气不足,气血两亏,肝火上升,睡眠不足造成的。”
“呀,那可该如何是好?”
“好办好办,你多休息,多睡觉就好了。”
刘金锁装模作样地说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可是金锁哥哥,我今晚约了李公子、王公子、常公子、还有张公子以及他的朋友们,如果不接客的话,他们会不高兴的……”
刘金锁吐了吐舌头:“我的乖乖,我刚才说错了,你这不是肾气不足气血两亏,你这是恩客太多,日夜操劳导致的……桃香姑娘,保重。”
刘金锁左右应付,好不容易才从姑娘们的纠缠中逃脱出来。
“唉,蓉妈妈说的真的太对了,没事还是离这些能吃人的小妖精们远一点。可是,生的好看有错吗,有错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着,迈步上了四楼——花魁阁。
每个月的花魁,都有资格在这里住上一个月。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伸手敲门。
“依依姑娘,依依姑娘……”
里面没人应声。
他又喊了两遍,屋子里才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
“金锁哥,你回去吧,我不想吃东西。我知道,是蓉妈妈让你来的。”
刘金锁站在门外,脸上忽然露出了他的招牌式傻笑,低声说道。
“依依姑娘,你说错了,这一次,我是替玉哥儿来传话的。”
他话声刚落,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刘金锁迈步走了进去,反手关门,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又往周围看看,就压低了声音,对白依依说道。
“玉哥儿今天晚上要带你走。”
“什么,这是真的吗?”
白依依手中的鸳鸯手帕随声落地,声音里满是惊喜。
大约一炷香之后,刘金锁又出现在了玉哥儿的房间里。
他一脸郑重的,对玉哥儿说出了差不多相同的话。
“依依姑娘今天晚上要你带她走。”
“什么,这是真的吗?”
同样的反应,也出现在了玉哥儿的身上,他手里的一只茶杯,猝然落地,摔个粉碎。
“嗯,真的,依依姑娘说了,只要你敢,她就敢。”
刘金锁一本正经,说的跟真事一样。
玉哥不说话了,在房间里开始不断踱步,他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还有一丝丝紧张,不断的搓着手。
小马在旁边忍不住暗暗竖起大拇指,谁说刘金锁是傻子的?
这一招使的简直就是算命先生两头堵,跟白依依说玉哥儿要带她走,跟玉哥儿说白依依要跟他走,唬的两个人都信了,明明谁也不敢先开腔,结果刘金锁替他们做主了。
小马比谁都清楚,玉哥儿虽是蓉妈妈的独生子,但他性子傲气孤僻,又不齿蓉妈妈做这一行,一向不大愿意理会蓉妈妈。
尽管蓉妈妈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这采薇院的所有产业,包括在县城里的二十几处房产,就全都交归玉哥儿掌管,但玉哥儿仍然对此兴趣不大。
玉哥儿自小就喜欢习武,为此蓉妈妈也给他找了不少师父,功夫练的怎么样且不提,他却是一直觉得,堂堂男儿生于天地间,应当顶天立地,结果却要当一家妓院的老板,这实在是没面子得很。
更何况,因为蓉妈妈过去的风流史,玉哥儿连他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也不得而知,甚至不知自己的姓氏,蓉妈妈姓韩,便给他取名韩玉,但玉哥儿宁愿大家叫他这个乳名玉哥,也不愿自称韩玉。
所以,玉哥儿其实早已有意离开采薇院,离开这个家,只不过,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此时此刻,这个机会似乎已经来了。
“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手帕,鸳鸯,雄的在前,雌的在后,这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金锁拿出白依依交给他的手帕,玉哥儿劈手抢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刹那间便是热血满胸膛。
“好,依依,我绝不负你,今天晚上,我带你……”
他话音还没落,蓉妈妈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玉哥儿,好消息好消息,今天下午就带你去相亲,娘还给你买了一件新衣服,快来试一试……”
蓉妈妈兴冲冲地拿着一套崭新的绸缎衣裤,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房间里,玉哥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刘金锁和小马也愣住了。
防不胜防啊……
早上的时候明明还说的这两天才相亲,怎么突然就变成今天晚上了?
玉哥儿站在那,风中凌乱了片刻,才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冷冰冰地直接回了三个字。
“我不去!”
“哼哼,小兔崽子,为娘我这次给你找的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那是肤白貌美,知书达理,吹拉弹唱……哦不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有这么好的艳福,你小子居然不知感谢你老娘,还敢顶嘴。告诉你,这一回可由不得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我这就让人封了你的屋,关你个三天三夜,没有饭吃,看你老不老实!”
蓉妈妈也是动了真格的,一张嘴就滔滔不绝,霸气十足,根本不容玉哥儿反驳,先说了个痛快。
玉哥儿急的涨红了脸,张了张嘴正要拒绝,小马忽然眼珠一转,上前拉住玉哥儿,冲蓉妈妈笑道:“蓉妈妈放心,这次玉哥儿肯定去,他要是不干,我们哥俩一起想办法,您只要说个时辰,保证准时到。”
蓉妈妈见状一乐,把那套衣服放下,双手叉腰道:“那我就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过午申时,玉哥儿要是老老实实把衣服穿上了,你们两个重重有赏。”
蓉妈妈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
玉哥儿挣脱开来,喊道:“我不同意……”
刘金锁忽然拿起蓉妈妈准备的新衣服,嘻嘻笑了起来。
“玉哥儿听话,下午去相亲,娶媳妇。”
“不行,我要是去了,依依怎么办?”
小马接过衣服就往他身上套,笑道:“说你笨你还真笨,你要不听蓉妈妈的,下午就给你关起来了,看你怎么带依依走,而且相亲是申时出发,那个赵员外却怎么也得掌灯之后才来,到那时候你早都回来了,再带依依走,什么都来得及。”
刘金锁补充道:“再说只是相亲而已,又不是入洞房,你怕个啥?”
听到这里,玉哥儿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停止了挣扎。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我没有什么钱,身上就一点散碎银子,似乎不够啊。”
“好说好说,你只管安心去相亲,银子,晚上就有了。”
刘金锁搂住了玉哥儿的脖子,不住的傻笑着。
“这样的话,那我可就太谢谢你们了,好兄弟。”
玉哥儿激动起来,满脸都是感激之色,上前抱住了刘金锁,还有小马。
刘金锁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却忽然板起了脸,对玉哥儿说道。
“但是有一样,掌灯之前,你可千万要回来,否则,依依就要被人点蜡烛了。”
“我记得我记得。”
玉哥儿用力挥了挥拳头,转身看向白依依所在的阁楼方向。
“依依,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的。”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刘金锁,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何慢慢僵硬了起来。
小马眼尖,转头道:“金锁哥,怎么了?”
刘金锁摇了摇头,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迷茫的神色,仿佛陷入了深思之中。
“……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的……”
小马和玉哥儿对视一眼,同时惊讶道:“金锁哥,你可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么?”
刘金锁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了那个萝卜小人。
“莲……莲笙?”
他眼神迷离,喃喃低声,说出了这样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