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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星辉 正文 第19章: 竹海迷情

第19章:竹海迷情

大风起兮云飞扬,胜者为王兮乐安邦,星离雨散兮走四方……

离开悬壶草庐,走下断剑峰,两骑马风驰电掣,追星赶月,挥斥方遒……

两天后,两骑马跑至一大片竹林前,风吹竹摆,沙沙有声,重重叠叠,无穷无尽,似无妄海波涛汹涌的浪花,像黄河边此起彼伏的麦芒……

“大哥,怎么这天说变就变,吹起了北风。”十二少勒住马缰绳道。

“是东北风,还是西北风?”

“既不是东北风,也不是西北风,是正北风!大哥,俺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大片竹林,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少说也有千百里远。”

“千百里远,那么,这叫……”

“百里竹海!”

“对,没错,就叫百里竹海!”

“大哥,一到春天,兄弟就非常的喜欢吃竹笋,那叫春笋。倘若是弄点半瘦不肥的猪肉炒一炒,春笋吸足油香,那才叫一个好吃,真的好吃……”

“你看,你看,谁人涎沫横飞。哈、哈、哈……”

“大哥,兄弟真的很想吃竹笋……”

“现在,这片竹林里就有鲜竹笋可以挖,用火烤来吃。”

“大哥,你骗俺!如今是秋天,哪里还有竹笋可挖?!”

“兄弟此言差异,竹笋不但有春笋,还有秋笋与冬笋……”

“秋笋与冬笋?俺不信!”十二少摇头道。

“如果,咱俩在这片竹林中挖出了竹笋,那么,兄弟,你……”

“俺愿赌服输,学小狗叫,汪、汪、汪……”

“兄弟是否太心急了,这秋笋还没有挖出来,你倒先学小狗叫了。” 霍去病哈哈笑道。

“这不算,这不算……”

十二少拔剑冲进竹林,撬去微微鼓起的土包,不停地挖,欣喜若狂叫道:“大哥,快来,挖到了,这竹林里果真有竹笋,无比鲜嫩的竹笋!这一回,咱俩真的可以生火烤竹笋吃了!”

“顺藤摸瓜,依葫芦画瓢自然不难,只是,刚才不知谁说的,倘若挖出了秋笋,就学小狗叫的呢?”

“啊,这,大哥,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何必认真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吧,既然大哥得理不饶人,俺就勉为其难,乖乖学一回小狗叫吧。喵、喵、喵……”

随后,十二少在竹林里刨了个土坑,塞进去干竹壳和落叶,生起一堆火。青烟升腾,也随风飘去了淡淡的烤竹笋香味……

竹笋烤熟,用刀削去烤黑了的外皮,再把熟竹笋切成小块,放进嘴巴里咀嚼……

“大哥,这烤竹笋就是少了一点水份,但吃起来也挺脆嫩,清爽可口,似乎还,还略带有一点点的甜味……”

“傻小子,那只是因为你肚子饿了的缘故,可不能贪嘴,吃多了,到时候,有你肚子受的。”

“大哥言之有理,倘若,有点肉,与这竹笋一块烤,而肉油又与烤笋融合一体,那吃起来,才叫爽!哎,哎,哎,大哥,那片竹林有一枝小竹子在动,在往下抽动,大哥,有鬼,这竹林里有鬼……”

“别大呼小叫,想吃肉吗?把你的长剑递给我!”

“大哥,你腰间不是挂了把青龙剑吗?”

“不一样,废话少说,快……”霍去病接过长剑,轻手轻脚走向小竹枝,而后,剑尖向下,停了下来……

小竹枝早就停了不动,但,过了一会,又一下,一下地往地里抽动。剑尖猛插数下,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尖叫声,剑尖提起来的时候,沾有点点猩红的泥土。

“快挖泥土,把那个小家伙给挖出来!”霍去病把长剑抛回给十二少。

十二少自然心领神会,用长剑猛刨狂挖一阵子,突然,从泥土里揪起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大哥,不是小家伙,是一只又肥又大的地老鼠!”

“它不叫地老鼠,叫竹鼠,专门吃竹子的竹鼠,快把它宰杀干净,与竹笋一块烤来吃。”

片刻功夫,烤熟香喷喷的竹鼠肉,兄弟俩一人一大块,大快朵颐。饱餐一顿后,在溪边洗去腮边的肥油,两人又牵马在竹林里胡乱逛游一番。

“大哥,你们北方人不是不吃老鼠肉的吗?”

“迫不得已,将就,将就……”

“哎,大哥,咱们这是走到竹林的哪个地方了?怎么走来走去,又走到这根歪脖子老竹的前面来了?咱俩,是不是迷路了?”

“嗯,你往老竹身上砍一剑,咱俩再走走看……”

“好,就砍这根老竹一剑,给它作个记号!”十二少挥剑就砍。

过了一会,竹林里传出来十二少的惊叫声:“大哥,不好了,咱俩又走回这根老竹面前来了,你看,这是方才砍的剑痕!咱俩,咱俩真的迷路了,这该咋办好啊?”

“傻十二,大哥问你,迷路的时候,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啥?”

“是啥?大哥,你快说,急死俺了!”

“是镇定!”

“镇定?俺现在就已经非常的镇定。大哥,快告诉兄弟,东南西北是哪个方向,咱俩如何才能走出这片该死的竹林?”

“你镇定?哈、哈、哈……”霍去病开怀大笑,“你若真想马上走出这片竹林,那就问风去吧!”

“问风?为何问风?风又不会说话!”

“谁说风不会说话?今天吹正北风,你只要把地上的竹叶抛高,让它们自由飘洒,风就告诉了你,东南西北是哪个方向了!”

“俺试试看!”十二少抓起地上的竹叶往天上垂直抛去,看见竹叶全往一个方向飘落。

“大哥,俺知道了,这是南方,背后是北方,咱俩是从北方进入竹林的,只要不停的抛洒竹叶,一直往北方走,咱俩很快就能走出这片该死的竹林了!”

“哈、哈、哈,真没想到,咱们的傻兄弟,一下子就变聪明了。不过,暂时咱俩还不忙着离开这片诡异的竹林。”

“大哥,你,你,你这是啥意思?趁风向尚未改变,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兄弟有所不知,其实,大哥方才早就发现了此竹林的诡异之处,极像是有人故布迷阵,故意而为之……”

“故布迷阵?那岂不是还有陷阱在等着咱们?事不宜迟,万全之计,走为上策!”

“这竹林布下的迷魂阵颇为蹊跷,绝非等闲之辈所能企及,难道说,这片竹林里隐藏了什么惊涛骇浪的秘密不成?!兄弟,大哥要断续往南走,你若怕死,但可往北走。”

“大哥,俺,俺,俺不怕死,兄弟也要随你往南走!大哥,兄弟给你抛洒竹叶,给你开路!”十二少一边说,一边牵马走在前面,还时不时抓把地上的竹叶往天上抛去。

两人正往前走,突然,十二少停下脚步,惊叫道:“大哥,你,你快来看,地上有白骨,人的白骨……”

“估计,是陷在迷魂阵里,走不出去的冤死鬼。”

“啊,那咱们……”

“有大哥在,你有啥好怕?!”

“大哥,不止一副骸骨,前面还有,还有……”

“知道了,这些骸骨衣服全化掉了,估计,有的死了好几十年了……”

“大哥,俺的脚好像不大听话,走不动……”

“再不走,大哥就把你的那双怕死脚给砍下来!”

十二少无计可施,唯有硬起头皮牵马继续往前走……

依稀的路,提心吊胆的走,晚上,竹林里燃起了一堆篝火……

第三天的中午,霍去病二人来到了竹林里的另一条小河边。但见,河水清澈,倒映蓝天白云,河里鱼儿成群结队欢快的游。霍去病让十二少削尖一根长竹拿来刺鱼,不用半个时辰,居然刺来三条大鱼。

火堆点燃,黑烟升腾,霍去病二人手拿串着鱼身的尖竹片,小心翼翼烤弄着三条大鱼……

“哥哥,贼在这里,这里有两个贼……”突然,竹林里跑出两个手拉手的小孩,一男一女,径直蹦蹦跳跳跑到霍去病和十二少的面前来。

“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了两个小鬼?”霍去病望着这对可爱的小孩,面露微笑道。

“小鬼,你俩刚才说谁是贼?”十二少竖眉瞪眼,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你们两个都是贼,因为,你俩偷了我家河里的鱼……”小男孩手指十二少道。

“你家的鱼?”霍去病与十二少对视而笑。

“我爷爷说了,这竹林是我家的,这河是我家的,这里方圆百里,所有东西都是我家的……”

“哈、哈、哈,好你个小屁孩,乳臭未干,就知道……”十二少道。

“你别笑,我爷爷说了,所有进竹林的人,都得死,除了女人……”

“哦,为何进竹林的人,都得死?为何只有女人不用死?”霍去病道。

“不知道,反正,我爷爷是这样说的!”

“除了你爷爷,这竹林里,还有谁人?”

“除了我爷爷,还有我爸爸和我妈妈,不过,爸爸和我妈妈都死了,两年前死的……”

“带我们去找你爷爷好吗?”霍去病试探着问。

“行,不过,你这鱼烤得好香……”小男孩道。

“哥哥,我也饿了……”小女孩眼巴巴望着竹片上穿着的香喷喷的烤鱼。

“你们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给烤鱼你们吃。”霍去病把烤鱼继续放在火苗上转动。

“我叫虞小竹……”小男孩抢先道。

“我叫虞小溪,爷爷叫虞见仇……”小女孩道。

“我父亲叫天杀的,母亲叫小燕子,书生叫西门白玉……”小男孩又道。

“书生不叫西门白玉,爷爷叫他丧门神……”小女孩辩道。

“怎么不见书生?”霍去病心头微微一震。

“早死了,和我妈妈葬在了一处,不说了,我们饿了……”小男孩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

霍去病让十二少带两小童去小河边把手给洗干净,自己用小刀把烤鱼上的焦块削掉,把大鱼刺剔掉,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让两小孩取来吃。

四人吃饱了烤鱼肉,虞小竹和虞小溪再次洗过手,两小鬼坐在马背上带路,七拐八绕,把霍去病和十二少带到了河边一大块平整的土地上,很多旧竹棚已经残破不堪的旧村落里。

其中,还有三间稍好一些的大竹棚,一位满头银发的老翁手依竹门,站立在最后面的一间大竹棚门前,一脸慈祥望着远道而来的两个陌生人。

霍去病和十二少三步合作两步走上前去,拱手给白发老翁行礼。白发老翁精神矍铄,两眼如星,明亮有神,爽朗的笑声如洪钟一般:“哈、哈、哈,日盼夜盼,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昨日,竹林北方一股黑烟徐徐飘上半空,老夫就叫这两孙儿务必把你们给带到这里来……”

“大爷,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霍去病心里暗吃一惊道。

“其实,老夫并不知道,只不过,这两年,老夫望眼欲穿,就盼有人来到这片竹林……”

“我俩可是恶人,十恶不赦的恶人……”十二少故意插嘴道。

“哈、哈、哈,相由心生,善恶有别,泾渭分明,你等若是坏人,又怎会把最好的烤鱼肉给我孙儿吃,又怎会帮他俩洗干净脸与手,又怎会让他俩骑在你们的宝马之上,又怎会对我这个半活不死的老头拱手施礼,客客气气……”

“只是,为何大爷的一对孙儿却说,凡进入此竹林者,必被我爷爷杀之,而女人除外……”

“唉,一言难尽,说来话长!不错,老夫确实也曾出手杀死过人,只不过,陈年往事,旧梦如烟,不堪回首……”白发老翁轻叹一口气道。

“哦,你不说,小爷俺也不勉强你!只不过,院落前的这条小溪流,为何如此清澈,为何养了如此多的鱼,不知此小溪叫啥名字?”十二少改换话题道。

“乌江。”

“乌江?”

“正是乌江!”

“如此小溪,怎配叫乌江?”

“为何不配叫乌江?”

“乌江者,项王乌江自刎也,顶天立地之江也!”

“哦,你年纪轻轻,居然也知道项王乌江自刎……”

“项王单手举鼎,力能拔山;乌骓马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虞姬仙子,倾国倾城,天仙下凡。只可惜,项王刚愎自用,有勇无谋,断送千里江山,九州社稷,实乃罪魁祸首,千古罪人!”十二少侃侃而谈道。

“竖子偏见,不足与谋!”白发老翁两腮泛红,嘴唇微抖。

“力大胜一人,智大胜千军,匹夫之勇,祸害三军,乌江不渡,贻笑千年!”

“竖子无知,口出狂言,不问天高,不量地厚,气煞老夫,气煞老夫……”

“抱残守缺,食古不化,小爷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散步去也……”十二少一甩袍袖,大步走去小溪边。

“你的兄弟如此骄横跋扈,公子为何不出言好生劝之?”白发老翁问霍去病。

“我家兄弟素来莽撞,不近人情,却是心直口快,从无害人之心,大爷切莫与之一般见识,更莫怪之。”霍去病一边说,一边伸手,把老翁扶进宽敞的大竹棚。

两人走入大竹棚,分宾主坐下,相互通名报姓,霍去病再次给老翁拱手见礼。

“你那兄弟要是也如霍公子这般知书达礼,也不至于让老夫与其口舌相争,面红耳赤。”白发老翁虞见仇哈哈笑道。

“口舌之争虽难以登大雅之堂,但,开诚相见,打开天窗说亮话,总比遮遮掩掩,莫衷一是的好!”

“哈、哈、哈,既然霍公子是痛快之人,老夫也就开诚布公,畅所欲言了!”虞见仇招手,让孙儿给霍去病端来一碗清水。

望着霍去病咕噜、咕噜喝完一碗水,虞见仇轻轻摆手,虞小竹和虞小溪乖乖走出大竹棚……

“霍公子,你看老夫的这对孙儿,如何啊?”

“聪明伶俐,孺子可教!”

“不过,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只怕……”

“但说无妨,在下答应就是!”

“你,老夫并未把话说完,霍公子就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下来。难道说,霍公子是个轻诺寡信之人?”

“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九鼎。在下不才,大爷所托之事,在下鼎力相助,绝不食言而肥!”

“难道说,霍公子早就猜到了老夫所托何事?”

“此竹林方圆百里,你爷孙三人,老的老,小的小,一旦油尽灯枯,一对孙儿孤苦零丁,无依无靠,只怕大爷你……”

“霍公子言简意赅,一击即中,真乃神人也!老夫……”

“在下若不尽力,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霍公子此言重也,此言重也。虽说,老夫久居竹林,却也曾闯荡江湖,何曾见过霍公子这等言出如山,敢作敢当的英雄豪杰!”

“大爷过誉也……”

“哈、哈、哈,不瞒霍公子,当年,老夫也是两肋插刀,义无反顾的热血汉子。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罢了,罢了……”

“大哥,我和两小鬼又抓了好多鱼……”十二少手拿一根串着多条活蹦乱跳鲜鱼的竹枝,带着虞小竹和虞小溪一同走进了大竹棚。

“你等是如何这么快就抓到这么多鱼的?”白发老翁虞见仇脸露惊诧神色。

“十二叔挖通了小溪中的岔道,削竹枝密密麻麻插满岔道出水口,然后用大竹杆把鱼群赶入岔道,那些惊惶失措的大鱼夹在了竹枝中,动弹不得,小鱼却从竹枝间的缝隙逃跑了。”虞小竹手舞足蹈道。

“爷爷,以后咱们用十二叔的法子,就不愁没鱼吃了。”虞小溪道。

“好、好、好,以后跟着你们的十二叔,就不愁饿肚子了。”虞见仇哈哈笑道。

“大哥,把小竹和小溪接到长安城去,你看如何?”十二少问道。

“趁鱼新鲜,把鱼宰了,留着晚膳食用!”霍去病道。

“大哥,此地要是有酒,那是最好不过。”十二少道。

“有、有、有,不过,全是老夫之前酿的糙酒,只怕……”虞见仇欲言又止。

“入乡随俗,但有酒喝,谈天说地,一醉方休!”霍去病哈哈笑道。

明月高悬,夜阑人静,竹影斑驳,溪流潺湲,大竹棚里,虞见仇与霍去病盘膝而坐……

“人老了,倒是越来越害怕闭目睡觉了……”

“人有远虑,也有近忧。”

“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霍公子的眼睛……”

“非也,风吹而草动,水滴而石穿……”

“既然,霍公子肚子里藏了话,为何不问啊?”

“是有话,只怕,问之不恭……”

“哈、哈、哈,老夫只听说过却之不恭。不过,老夫已是秋日枯荷,风烛残年……”虞见仇收起笑声,继续道,“那些陈年往事压在心头,魂牵梦萦,挥之不去!如今,也是到了不吐不快的时候了,有话,你就问吧。”

“竹林迷魂阵……”

“霍公子可曾听说过一首绝命诗……”

“什么绝命诗?”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啊,项王……”

“正是项王!当年,项王兵败垓下,被汉军一路追杀,穷途末路之际来到了乌江,横剑自刎,以谢虞姬,谢乌骓,谢天下……项王一死,六合八荒尽落刘邦之手,眼看大局已定,只是……”

“只是什么?”

“项王旧臣心有不甘,虞、曹、武、司马四家召集千余男女壮士,乔装改扮,潜入长安城,欲杀刘邦为项王报仇雪恨……”

“哦?”

“殊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鬼谋陈平用移花接木和引蛇出洞之法,把我千余壮士围困在骊山之巅,一场混战,十折八九,老夫的父亲与妻子双双战死,老夫与其余壮士趁着夜色,九死一生,逃下了骊山……”

“啊……”

“我等族人逃入终南山中,但汉军依旧穷追不舍,意欲斩尽杀绝。正是山穷水尽之际,却遇到了一个蒙面道长,此道长把我等带到此片竹林来,留下迷魂阵法,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就匆匆离去。我等族人依蒙面道长之言,砍劈竹林,布置阵法。果不其然,两天后,汉军追至竹林,被迷魂阵所困,无功而返,我等族人也因此逃过了追杀之劫难……”

“如此蒙面道长,真乃世之高人也,不知……”

“老夫认住了此蒙面道长的高矮肥胖与走路姿势,后来,在长安城里,果真认出了此人,他,姓张……”

“嗯,此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怕是动了恻隐之心……”

“国士无双,一文一武,人性尚未泯灭。后来,鬼谋陈平也曾到这片竹林走了两、三回,心中了了,不了了之……”

“原来是这样……”

“虽说,天无绝人之路,只是,唉,罢了,罢了……”

“风轻云淡,银光似水,”霍去病扭头望向窗外,“当时明月,彩云不归……”

“当年明月恰风华 ,今夜枯灯照寒霜……”虞见仇缓缓闭上眼睑,两滴泪珠滚落无踪……

长夜渐去,霜轻日暖,大竹棚外,传来了十二少和两个小鬼的玩闹声,日上三竿,十二少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鱼粥端到了虞见仇面前。

“鱼粥很香!”虞见仇轻轻点头。

“这是我大哥亲自熬的,俺倒是少见大哥亲自进厨房。”十二少说罢,离开了大竹棚。

虞见仇吃罢一大碗鱼粥,继续闭目养神,四周静悄悄,没再听见十二少和两小鬼的玩闹声。

及至中午,十二少再进大竹棚,把烤得香喷喷的竹鼠肉摆在了虞见仇面前。

“这肉好香,是啥肉?”虞见仇轻声问道。

“是兔子肉,放心吃。”十二少哈哈笑道。

“确实是烤得很香,很好吃的兔子肉。”虞见仇用小刀切了一块烤肉放在口中,咀嚼得津津有味。

午后,十二少做了只简陋布纸鸢,教两小鬼玩放纸鸢,把小兄妹俩逗得无比开心……

晚膳,烧的是竹筒饭,有肉,有鱼,有小虾……

夜深人静,大竹棚里依旧是孤灯独火,二人对坐……

“中午,吃的是竹鼠肉,十二少那小子……”

“老夫早就闻出来了,有骗人之言,却无骗人之心,老夫并不怪他。”

“还有,早上……”

“早上,小竹和小溪把霍公子带去看他父母亲的坟墓了吧?!”

“还不止……”

“还有白脸书生,西门白玉的坟墓!”

“啊,这……”

“打开天窗说亮话,又怎怕日晒雨淋?!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或许……”

“没有或许。当年,骊山中计,兵败如山倒,退守这片竹林后,汉军虽不敢闯进来,却在竹林外围设下伏兵暗探,专门剿杀擅自逃出竹林的壮士。幸好,竹林如海,产有竹米,又有河溪,游鱼捕之不尽,我等劫后余生的二、三百人方才得以生存下来。只是,汉军把我等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百十年来,死守不退,我等也不敢再贸然走出竹林送死。不过,竹林里男多女少,为争女人,同室操戈,兄弟阋墙时有发生。后来,更是动刀动枪,你死我活……”

“竟有这等事?”

“唉,就差没有人吃人!后来,汉军突然撤走,许多壮士拖家带口离开了竹林。结果,竹林里的人越走越少,最终走剩十来人。于是,走剩的人,就在竹林外的路边,埋伏抢劫过路的行人,包括抢回女人……”

“这伤天害理的事……”

“老夫只顾着给成年的儿子虞彪抢个女人,如何管他伤不伤天,害不害理。那一天,山路上走来一对秀才夫妇,老夫与虞彪前后包抄,秀才夫妇手到擒来,五花大绑。刘金花被押回竹林,哭个死去活来,老夫拿快刀在刘金花面前比划:只要刘金花五年内,与我儿生下两个子女,便放刘金花与白脸书生西门白玉离开这片竹林,如若不然,马上杀死西门白玉……”

“你等欺男霸女,丧尽天良,与豺狼何异?”

“不瞒霍公子,迫不得已,只好霸王硬上弓。当时,刘金花就含泪答应了下来……”

“不,那是忍辱负重,苟全性命……”

“也许吧。后来,刘金花与虞彪生下了小竹和小溪,这时候,竹林里就走剩我们虞家五口了……”

“五口?”

“霍公子莫急,眼看小竹和小溪慢慢长大,会说会走,刘金花哭哭啼啼要虞彪把她和白脸书生西门白玉放走,虞彪又气又怒,执竹枝狠抽刘金花,说:再胡闹,立马宰了绑在竹林外的西门白玉作下酒肉!结果,刘金花又收住了眼泪。

可惜,好景不长,那一年夏天,狂风暴雨,竹林横七竖八,东倒西歪,虞彪酩酊大醉,人事不醒。却万万意想不到……”

“万万意想不到啥?”

“咱家的那条看门狗,旺财,叼回来了一块白玉,白脸书生西门白玉佩戴在腰间,与刘金花交换的定情信物……”

“后来,咋样了?”

“唉,鬼使神差,旺财,居然把刘金花带到了被雨水冲开西门白玉的坟墓前,西门白玉腐败的衣物全被扒了出来,刘金花扑倒在腐败的衣物上哭个死去活来。最终,昏死过去……”

“啊,你父子俩杀死了西门白玉?”

“自从那天老夫把刘金花带回了村子,虞彪就迫不及待,把西门白玉活埋在了竹林里。”

“啊……”

“那天晚上,虞彪不但把刘金花抽打了个皮开肉绽,遍体鳞伤,还宰了看门狗旺财,煮成一锅肉,最后吃饱喝足,一醉不起……”

“一醉不起?”

“再也没起,半夜雨停,刘金花执菜刀砍下了虞彪的头颅,又闯进了小竹和小溪的竹棚,老夫,老夫老泪纵横,跪倒在床前,只求刘金花饶了一对孙儿的性命……”

“啊,这……”

“刘金花泪如雨下,抛去手中菜刀,只说了一句话:把我与西门白玉藏在一块……”

“刘金花,她、她……”

“她,自缢而亡……”

“……”

“千错万错,皆是老夫之错,老夫愿意以死赎罪,一力承担,只是……”

“在下不才,愿意一力承担……”霍去病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出了大竹棚……

半夜大火,烧了个噼里啪啦乱响,泪流满脸的十二少要拉醒熟睡的虞小竹小兄妹,被霍去病一把按住……

次日天亮,大竹棚烧成了白地,小兄妹趴倒在地上,呜呜大哭,涕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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