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本家原是巴蜀的医药世家。可夏怀的父亲一死,夏家主母便将他和他的生母赶了出去。
好在夏怀争气,弱冠之年便中了举人,入建邺为官。
不过也因着当了官,对本家的仇怨有增无减。他更是勒令膝下几子都绝不能做与医药相关之事。
如今小秦氏故意在夏怀的面前说这种话,分明就是想要让夏乔曦被责罚。
“你是不是又在研究你那些岐黄之术了?”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张脸从乌青到涨红。
“看样子上一次烧了你那些药材还不够,今天我得好好鞭笞你一番,让你知道什么叫家训!”
“父亲,你误会女儿了。女儿没有研究什么医术。”
夏乔曦眼巴巴地望着他,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看小秦氏的狠劣。
反而瘪嘴委屈得厉害。
“女儿只是听闻土蕃的高僧今日来建邺,特意去庙中为全家祈福了。据说这高僧的符对官运有加持,女儿排了很久的队才为爹爹求得一枚。”
“或许也因此,沾染上了些檀香药味。”
说着,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红纸。
夏怀拿起她手中的红符,却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撒谎了,为父根本不相信……”
“父亲,我能为姐姐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等夏怀的话说完,正厅又走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她是夏乔曦的妹妹,夏莲蕊。
小秦氏看见来人,得意的表情瞬间消失。
她如何都想不到,今夜出来为夏乔曦求情的,竟然是她自己的女儿。
明明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夏莲蕊取代夏乔曦,可女儿竟然不帮她。
只见夏莲蕊一并跪在地上,循循解释,“父亲,今日确有高僧来此,姐姐早上出门时,同我说过的。”
“是我忘记向父亲母亲禀报了。”
夏乔曦不曾给她一个眼神,始终凝视着她的父亲,表情越发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这厢夏莲蕊的证词都说了,夏怀也似乎没有再怀疑的理由。
但心中怒火难消,又随便寻个理由,将夏乔曦关进了祠堂里受罚。
她跪坐在祠堂正中,抬眸便是一张早已发旧的圣旨。
这圣旨同祖宗摆在一处,显得珍贵无比。而圣旨里的内容,她更是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突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夏乔曦没有回头看,便勾了勾唇角。
“今晚谢谢你了。”
夏莲蕊径直走到她旁边,将那个红符撇在她面前,“这糊弄人的东西,我替你拿回来了。”
这红符压根不是从什么高僧处求来的,不过是她为脱身用糕点纸随便包的。
她整个人换了个坐姿,双腿盘起,窃笑一声。
“夏乔曦,你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了。”
“你不愿意?”蒲团上的人一瞬敛起脸上的笑意。
仰头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随即沉着声音问道:“可若我不好好挣钱,又怎么从夏家逃走?”
“我不逃走,这嫁入皇宫做贵妃的圣旨,又怎会落到你的头上?”
夏莲蕊明显比她那个不争气的母亲要聪明得多。
至少她明白,与其跟眼前人为敌,不如帮她逃跑。
虽然夏莲蕊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放着皇宫中的贵妃不做,偏要去外面过那种风雨飘摇的日子。
但只要夏乔曦这个计划不变,这圣旨里能做皇贵妃的人,就会是她。
“管好你母亲,让她不要坏了我的事。”
夏乔曦收回视线,捡起地上的红符,三两下将其撕成碎片。
又继续说到:“我若走不成,便是你母亲用尽手段,父亲也永远不会考虑让你进宫的。”
毕竟三年足够她了解这个父亲,为官一辈子,迂腐又好面子。
最怕听见有人说他苛待了亡妻之女。
故而即便夏乔曦生母死了多年,她也早已不得宠,可这圣旨里说娶夏家嫡女为皇贵妃的婚约,始终是她的。
送走了夏莲蕊,莺儿才走进了祠堂。
她看着自家小姐被罚,为了哄她分心赶紧报告:“小姐,加上今天这一单生意和赏赐,我们存的钱足有五百两了。”
从前一听见就会笑得合不拢嘴的人,今天却眉头紧皱。
夏乔曦想起了今日接生的情况。
不禁担忧,“今天是为平南王的外室接生,这件事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我怕会因此惹祸上身。”
她可不想还没逃出夏府,就被平南王杀人灭口了。
眼看入宫的日子将近,她必须赶紧开始计划出逃,免得夜长梦多。
翌日一早,就有人来祠堂将夏乔曦带走。
人直接被带到了夏怀的房间门口,他正在梳洗准备上朝。
看见她,冷声吩咐道:“罗家三小姐送来拜帖,让你今日过府一趟。”
夏乔曦刚才还在疑惑,说好的关一天一夜,怎么惩罚才过了一半就把她带了出来。
原来是齐南国右相唯一的嫡女邀请她去府中小聚。
难怪父亲如此好心。
她福了福身子,给夏怀和小秦氏请过安后,赶紧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出门。
罗家三小姐罗暖宜和夏乔曦是手帕交。
两家地位虽有高低,但她们在一个私塾里读过书,感情甚好。
罗暖宜知道她的心愿和处境,也会时不时地帮衬她一些。
可像今日这般匆忙递来拜帖的情况,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夏乔曦那么一想,不禁加快了动作。
当她走到罗暖宜房间里时,就看到一个女子正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悲凉。
对方看见她,几步冲过来抱住夏乔曦,“曦姐儿,你得救救我。”
“出什么事了?”她轻抚着背,试图安慰罗暖宜。
但她不仅没有镇定,反而哭得更加伤心欲绝,“我爹……爹昨日……”
“替我…议了一门亲事……”
夏乔曦觉得这本该是好事。以罗丞相今时今日的地位,必定会是一门好上加好的亲事。
直到,她听见了一个名字。
“他让我嫁给平南王,齐渊!”
要换做是以前,夏乔曦或许会劝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如今,她真正见识过这位风流王爷的事迹。
自己未曾娶亲,便在建邺城里养了许多外室。一个外室更是诞下了子嗣。
此等荒唐之事,叫她如何能眼看着自己的好闺蜜跳下深渊。
夏乔曦向罗暖宜说了昨日的事。
她的眼泪更像是不会决堤的河一样,珍珠大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
“如此,我更是不能嫁了。可我区区一个女子,若主动退婚,想必以后也没有男子再敢上门提亲了吧。”
罗暖宜觉得,即便如此她也绝对不能嫁。
好在,夏乔曦脑袋瓜转得很快。
她拉着罗暖宜的手,缓缓拍着她的手背,“退婚,当然得是由男子来退。”
“你的意思是?”
夏乔曦凑到她耳边,“我听说,三日后是太妃大寿,平南王宴请了许多同僚,这其中应该有罗伯伯吧。”
罗暖宜眼泪停住,懵懵懂懂地期待着她的话。
“那我们亲自去会会你这个未来夫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