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乔曦按照小六子留下的信息，一早就出了门。
因着夏伯安的事情无惊无险地解决了，一家人都很高兴，根本无人追问她要去什么地方。
可她一直等到黄昏，康正医馆也未见齐渊的身影。
她就坐在二楼的窗台边，端着一杯茶，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闻着淡淡的药香，心情逐渐好了些。
从那天晚上小院出来开始，她没有一天真心露出过笑容。
仿佛她的心，在那天晚上便已经死了。
但是仔细想想，用她两年的光景，换哥哥和夏家的平安。
这笔交易似乎不亏。
她所付出的代价，也算是回报了夏家这三年的养育之恩。
夏乔曦将茶当成酒，一饮而尽。
这时候，康正医馆的下面堪堪停下一辆尊贵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穿着正红色蝙纹官服。
整个建邺，只有一人能配得上此正红。
齐渊双手负在身后，似乎觉察到一束目光，他抬起头，迎上了夏乔曦。
可对方却迅速又无情地关上了窗户。
并不打算跟他在这皎洁的月光中，相互对望。
很快，楼道里传来齐渊的脚步声，他似乎有些急促。
“朝中有要事，耽误了。”清淡却带着几分熟稔的语气，让对面的人眉心一皱。
夏乔曦并不喜欢同他有太近的关系。
即便不日便要入府为妾，但她的一颗心，也断然不会交托于他。
“王爷乃摄政王，无需同妾身解释。”她坐在桌上，头也不抬。
齐渊不喜她自称‘妾身‘，好像无形中就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以后不必如此称呼自己。”
可夏乔曦并不领情，她的视线始终回避着，言语冷淡疏离，“王爷金尊玉贵，妾身该如此自称的。”
“王爷今日找妾身来，不知是否已经有计划了？”
话毕，便看见齐渊坐到她对面，从衣襟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用极其精致的盒子装着，一样是一个红色的册子。
他先将册子推到她的面前，“这是聘礼单。”
“本王虽无法上门提亲，但你放心，该给你的不会少。这些东西已经命人安置在王府中了。”
“聘礼单？”
纳妾本是无聘礼的，更别说上门提亲。但他却足足准备了一个册子那么多。
夏乔曦低头撇了一眼，入目的就是康正医馆。
“王爷将这里买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聘礼单。其中除去几页的金银珠钗以外，全是田产地契。
夏乔曦知道他豪气，却没想他竟对一个妾室也如此出手阔绰。
齐渊看她终于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不禁松了一口气。
很快他又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淡淡道：“本王知道你想行医，跟这医馆也有合作。与其偷偷摸摸，不如以后光明正大。“
以后？
她还有以后吗？
如果他说话算话，那或许未来的日子还有盼头。
可他即便是毁掉了自己的承诺，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妾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夏乔曦有些分神，看了两眼便合上了聘礼册子。
齐渊见状，又推过来另一件东西。
“这，是本王的计划。”说着，他顺势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一粒玉白药丸。
夏乔曦忍不住好奇地将药丸拿在手里，而那颗药丸看似普通，可浓烈的药味，想必是花了大功夫的。
她越过药丸，看向对面的人，“这是什么药？”
“还阳丹。”
一听这个名字，她整个人惊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身居低位，却居高临下地质问起来齐渊，“王爷要妾身做什么？”
“假死！”
他扬起头看向她，毫不遮掩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夏乔曦气极反笑，微微颔首感叹道，“假死……”
“王爷你倒是诚实得很。”
“千方百计的纳我为妾，最后竟是让我假死脱去夏家千金的身份。”
她将药丸重重的扔到桌子上，“王爷，这不该是你深思熟虑后的谋划。”
齐渊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怒，反而将药丸重新捡进盒子里，再把盒子扣上。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不像他。
动作完，他也站了起来，阔步走到她的面前。
不给人反应的机会，齐渊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他闻着夏乔曦身上淡淡的梅花香，便觉得心安。
“这药，是为你将来打算的。”
“我的将来？一声窃笑。
可夏乔曦的笑不达眼底，“王爷这话，说的真让人心动呢。”
齐渊紧了紧拳头，手臂不再用力箍着她靠近，而是和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暧昧距离。
停顿片刻后，他才道：“你既从一开始便有意逃跑，那两年后换个身份逃跑不是更安全？”
“假死，不仅可以让夏家的人不再追查，也能让朝堂之上无人怀疑。”
他的视线紧盯着眼前人，“而你，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夏乔曦承认，齐渊的这一番言论，确实让她心中有些动摇。
但她实在不敢相信，“那王爷又想要什么呢？”
“你费劲心力要纳我为妾，可又愿意两年后放我走。我实在看不懂王爷。”
齐渊眉头轻锁，手臂放开了她。
随后背过身子，淡然回应，“你不需要知道我想要什么，你知需要知道……”
“本王答应你的，决不食言。”
两年，也足够他卸掉身上的一切权利，重回大疆了吧。
说完后，他不再开口，径直离开了康正医馆。
夏乔曦却盯着桌子上的两样东西，心里始终犹豫不决。
会如此纠结，全然因为她如何都看不透那个男人。
明明他的目的单纯至极，无非就是要得到她。可当真在她没有退路了之后，又帮她一条条铺出了路。
夏乔曦顿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她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却发现楼下的马车并没有离开。
马车旁站着一个人。他身形高大，盈盈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欣长。
齐渊原本只是站在一旁，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听见窗户再次打开的声音，才徐徐抬起头。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他明明看着窗户口的人，却赞颂了月光，“这么美的月亮，该有更广阔的地方才是。”
每一个字，夏乔曦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那些犹豫仿佛在那一刹那也消除了，她重新走到桌边，拿起了那两件东西。
她打算，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