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邺城,夏府。
夏乔曦正在烛火下研究着医书。
她穿到这个齐南国已经三年有余。而穿的对象,是当今太常寺主簿夏怀的嫡长女,与她正好同名。
三年前,她一心只想回到现代。可渐渐地,似乎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而且这些年,她更是凭借自己在妇产科当医生的工作经历,获得了建邺第一‘稳婆’的称号。
只不过这个名头,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给胡乱取的。
在更多的人面前,她依旧是夏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小姐,来生意了。”
莺儿是夏乔曦的贴身丫鬟,在她坚持不懈的培养下,如今也成为了她最得力的助手。
人兴冲冲地走进房中,干脆利落地说,“接生,五十两,城东安乐街三号院。”
夏乔曦碍于身份的禁锢,并不是所有的生意都会接。
但只要对方出价足够高,她当然也是愿意冒险的。
“去告诉他们,老地方接我。”
说罢,夏乔曦在自己精致的小脸上熟练地给画了一个老年人的妆容。
又换了套旧的布衣,收拾好东西迅速出了门。
刚到地方,就听见院子里面有女人虚弱痛苦的声音。
还有好几个稳婆进进出出那个房间,一盆又一盆的热水往里送。
这院子不算大,地方还偏僻,可请的这几个稳婆都不便宜。
夏乔曦想着,里面的女人身份应该不简单。
她倒也不在意,背着医箱就跨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连忙开始驱赶人,“老身来接手了,烦请几位先出去吧。”
夏乔曦接生有一个原则,不允许任何人在场。因为她的身份随时有暴露的可能性,所以一切以安全为上。
但这话明显引起了别人的不满,“娘子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你一个人能忙过来?”
“我告诉你,这位娘子身份不一般,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这个老太婆可负不起责。”
夏乔曦把医箱重重地放在地上。
面无表情地回应一句,“老身自有办法,你们尽管出去便是。出了事,我一人担着。”
言语间,她已经走到几个稳婆面前,抬起手就将人推出房门,扣上了门闩。
随后又跑来床边观察孕妇的情况。
“娘子,您现在气血不足,光用蛮力也无法保证胎儿能出生。所以接下来,您得听我的。”
她的语气坚定又温柔。
虽然面容苍老,但一双眼睛明亮的与星辰无二。
床上的人艰难地点点头。
“您现在先将这党参含住,再慢慢从床上站起来。”
夏乔曦将医箱里的布条栓在墙柱的两端,高度正好与孕妇起身后的高度持平。
她让人两只胳膊担在布条上,再慢慢开始用力。
一边看着孕妇的情况,一边检查着胎儿出来的情况。
这过程艰难又磨人,她根本没有办法分神去注意房间外面的吵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孕妇快要再次脱力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叫声,响彻云霄。
随着这声啼哭,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一副诡异的场景,映入所有闯入者的视线之中。
夏乔曦也没回头管别的,只先将胎儿脐带一剪,再把孕妇扶着躺下。
等所有事情料理完,才堪堪回头。
可一回头,便见一个凛冽欣长的身影负手立在门口。
他明明样貌俊朗卓绝,偏一双丹凤眼冷若冰霜。似是有种能将人看穿的力量。
“王爷,就是这个老太婆,不顾娘子的危险,贪功冒进,非要自己一个人接生。”
一声‘王爷’,让夏乔曦的瞳孔骤聚。
整个齐南国上下,有且仅有一位王爷,还是当今的摄政王。
三年前先帝驾崩前,新帝尚年幼。便召回了在大疆驻守的平南王齐渊,让他协理朝政。
相传这位王爷虽看着极其冷漠,却风流至极。
在府外养了一门又一门的外室。
想来现在床上躺着的,应是他众多外室中的一位。
夏乔曦立刻觉得刚才的举动实在是不妥。
她只能佯装着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参见王爷,老身刚才只是救人心切,才将几位都请了出去。”
“老身坚信自己的医术,也对得起拿的酬劳。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王爷赎罪。”
她缓慢地将头低下,避开他的视线。
却听见一个疏离清冽的声音,悬在她的头顶,“你胆子倒是不小。”
“不过好在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来人,重赏!”
看样子饶是平南王再冷漠,也终究爱子心切。
夏乔曦不敢多停留,赶紧起身接过小厮送来的银锭子,谢过恩后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身子越过齐渊的一瞬间,扑来一股清雅的梅花香。
当他侧目时,对方却已经走远。
只留下一个背影,还有她耳朵背后的一个红色胎记。
齐渊不禁眉头紧皱,想起了近日那个预示着他结局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会死在太傅的手里,唯一能破局的关键,便是一个耳后有胎记的女人。
但齐渊看着那个蹒跚的背影,嗤之以鼻。
夏乔曦出了小院,不敢多耽误,在马车上就开始用清水卸妆。
回到夏府时,已经过了问安的时间。
莺儿在府门口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小姐,快些走。老爷夫人已经在正厅等着您了。”
“小秦氏今夜也在?”
若是只有父亲,她自然是容易搪塞过去。
可要是她那个后母也在,那今天晚上入夜不归的罪责怕是逃不掉了。
夏乔曦赶紧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人走到正厅,刚抬腿迈过门栏,一个翠绿茶杯带着滚烫的热水,直接砸在了她的脚边。
“夏乔曦,你今晚干什么去了?”夏怀怒声质问。
“官人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是得不偿失。”
他身旁的小秦氏倒是一脸看戏地在拱火。
小秦氏是续弦,原本不过是夏怀的一门妾室。一朝坐上主母之位,反倒是对她这个嫡长女越发看不惯了。
夏乔曦早都习惯,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双手举了起来。
她并不担心什么家法伺候。
因为她笃定了父亲手边的藤条,绝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柔弱又无辜地说:“父亲,是女儿不懂事,您责罚女儿吧。”
“你难道以为用不懂事这几个字,就能敷衍过去?”
夏怀身居太常寺,一辈子循规蹈矩惯了。生了个女儿,却是一身的反骨。
偏偏他对这女儿,眼下是无计可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吗?”夏怀紧攥着藤条跳了起来。
刚准备下手,就被小秦氏拉住。
“官人使不得啊,打坏了可万万不行。”
“虽然曦姐儿平日里叛逆些,但她如今这身份,我们自是只能忍气吞声啊。”
看着是相劝,实际上是暗里挑起矛盾。
夏乔曦撇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斥着狠劣和不屑,却没有动怒。
“忍气吞声?老子教训孩子,还需要忍气吞声?”
夏怀话说得狠,但手已经举在空中半天,也不见落下。
因为他很清楚,夏家的家运,他的官运,都跟眼前的女儿有着巨大的关系。
可小秦氏显然不介意他们父女二人反目。
只见她弯腰凑近夏乔曦,吸了吸鼻子疑惑问到:“可是曦姐儿,你这身上怎么有股药味?”
闻言,夏怀的脸一瞬间难看的仿若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