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尉很少会私下面见朝廷官员。
因着他身份的特殊,唯有远离朝堂才能自保。
若不是皇叔的嘱托,他也不可能来这里。
齐尉闲庭信步地从夏府的大门口往里走,而他的身后,跟着的却是齐渊手下的梅十八。
他们人还没跨过门栏,就看见一群人匆匆小跑着过来。
“臣夏怀,参见大皇子,不知殿下光临寒舍,臣有失远迎。”
夏怀紧张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落下来。
建邺城上下都知道,大皇子虽是个没有权利的纨绔,却和摄政王关系很亲近。
如今小秦氏刚得罪了齐渊,不一会儿他的亲信就来拜访。
这事说没有关联是不可能的。
齐尉摇着折扇,帽子上的飘带随风而动,更显得倜傥。他轻笑一声,“夏大人,何须如此客气。”
“你我未来可是一家人。”
他的一句话,似乎让夏怀放心了下来。
可紧接着,齐尉又道:“虽说这样,不过陛下如今还小。这婚约又不能一直耽误着。”
“本皇子一向闲散,便想着如何能帮陛下分忧。这不,听闻夏大人和皇家有婚约,我马不停蹄就来了。”
夏怀生怕自己一直仰仗的婚约会被人阻拦。
畏首畏尾地问道:“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齐尉收起折扇,一下拍在了夏怀肩膀上。
他笑得明朗,“自然是看看这未来的皇妃如何了。”
“若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这皇家的承诺可得赶紧兑现了不是?”
说罢,他径直往正院里走。
夏怀一听,大皇子似乎并不是来刁难他的,反而是来促成这桩婚事的。
不禁松了一口气,命人去请大小姐。
可躲在一旁的小秦氏骤然生出了些鬼主意,让人连同二小姐也一并请来。
当夏乔曦被困在父亲院中不得擅自离开的时候,她便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直到有人带着她去了正厅,她和夏莲蕊同时到达。
那种预感达到了顶峰。
两人都用团扇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夏乔曦侧身对夏莲蕊说,“一会可能是说入宫的事,你想办法表现。”
“知道了。”夏莲蕊明显很不耐烦。
先她一步,跨进了正厅中。
夏怀没想到两个女儿竟都出现了,一时间面露难色。
反倒是齐尉眉尾一抬,脸上笑意不减,“夏大人好福气吧,竟有两个女儿。”
“那请问你们二位姑娘谁是嫡女?”
夏乔曦听闻一动不动。
可对方是什么人精。在王府就见过,而后又亲自调查过,怎么可能认不出。
“回禀大人,这二人都是臣的嫡女。”
“哦?竟都是嫡女,那这婚约,夏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一句话问的他不知如何回答。
就夏怀的私心来说,他当然愿意二女儿嫁进皇宫。可于他的名声而言,又不得不选择大女儿。
在他陷入两难的时候,夏莲蕊却主动开口了。
“回禀殿下,民女虽跟姐姐一样是嫡出,但也明白家族荣耀和皇家尊宠不是任何人能承担的。”
“民女自知浅薄,不敢贪图。愿将此殊荣,让给姐姐。”
夏莲蕊的一番话,倒是衬托得她那个姐姐不够谦虚礼让了。
但这不仅是夏莲蕊的心机,也是夏乔曦的计划。
齐尉笑得越发大声,还连连夸赞她识大体。
“齐南国倒是有立贤不立长的情况。陛下如此,万民也皆该如此。”
他眼睛再次看向夏乔曦,脸上的表情却不再是玩味,而是冷漠。
“可自古以长为尊,以长为优。所以本皇子认为,还是应该将这位……”
齐尉说着,指了指夏乔曦。
“纳入后宫!”
他的声音随即也冷了下来,质问道:“你说是不是啊,夏大人?”
正厅里的人都察觉到了齐尉的不悦。
只有夏乔曦,她心跳骤剧,眉头皱在一起,有种被人逼到了悬崖峭壁边的错觉。
齐尉这话的意思,隐隐让人觉得是故意来逼她入宫的。
可她从未见过这人,更别提得罪二字。
倒是夏怀,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当今陛下和大皇子不就是立长还是立贤的问题。
这件事明显是戳到了眼前人的痛楚。
他被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害怕又因为说错话而得罪人。
“殿下说得对,自古以长为尊,即便是下官家中的这事,也应当如此。”
“很好。”
“本皇子今日已经见过夏家大小姐了,等我回去后拟一道折子上奏陛下,不日夏大人就等着嫁女儿吧。”
齐尉按照皇叔教的,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实在装不下去了,于是带着梅十八就要离开。
夏乔曦原本一直回避着对方的视线。却突然撇到齐尉身后跟着的那个男孩,是齐渊的手下。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事情她都明白了。
齐尉的突然来访,并非什么为陛下分忧,而是为了齐渊来确认她说的话是否属实。
经过他这样一番造访,自己的容貌被人瞧见,身份被确认。
将原本还有转圜余地的事,变成了板上钉钉。
如今齐尉既已经见过她,那她若是还想再逃跑,连累的就会是整个夏家人了。
她虽不喜这家人,但医者仁心,她断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连累了家人。
夏乔曦打心里恨自己和齐渊有了牵扯。
更恨他的多管闲事。
等齐尉一走,小秦氏忙不迭地走进了正厅,“怎么样,蕊姐儿,大皇子有没有说让你进宫?”
“母亲,并未。”
夏莲蕊也瞪向旁边的人。
可她们只恨夏乔曦的好运,却全然忘记了这事的始作俑者并非是她。
夏乔曦觉得甚是烦躁。
感受到周遭不和善的目光,忍不住怒声道:“看我有何用?这事又不是我能拒绝的。”
“有本事你们去找他求情啊。”
眼下她实在没有心情再应付这些人,撂下狠话转头就回房间想自己静一静。
夏乔曦虽然明白眼下逃跑的希望渺茫,但她还不想放弃。
直到,她走回房间时,并未看到莺儿。
而房间里那张有些古旧的圆桌正中,莫名其妙地放了一包东西。
她轻声唤了唤,“莺儿,你在吗?”
夏乔曦谨慎地往圆桌旁走。
她的好奇心让她抬起手,缓缓地揭开了那包东西外面缠着的布。
很快,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堆首饰。
这些首饰,都令人无比眼熟。每件东西无一不是她让莺儿拿去典当的东西。
可这些东西,为什么又回来了?
正当她不明所以之时。
突然,身后出现了一个冷得刺骨的恐惧男人声。
“这些东西可觉得熟悉啊?”
“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