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正午明晃晃的大太阳，方远站在一片碎石滩上，打开手机准备直播。
他在直播这条贼船上折腾了两年，终于成就了现在垂死挣扎的鸡肋局面。
石滩往前十多米是一条干涸的河床，越过河床不到两公里就是荒漠。
“方远，咱就从这挖，半小时左右挖到你那，然后出货！”
陈无苟在不远处朝方远招呼，他是方远的死党，当时完全凭一己之力把方远拽上了贼船，从此两人过上了飘忽不定的生活。
“老苟，一会我来挖，你看着直播间。”
方远点点头，朝自己脚下看了看，作为一个捡玉主播他当然知道自埋自挖，要埋得专业，挖得自然。
这段时间直播间越来越不景气，原来两位数的观众迅速趋向个位数。
眼见贼船要沉，他们决定最后抢救一下。
两人咬牙切齿地在市场花了三千多淘了一块青玉籽料，准备直播的时候放个大漏。
昨天傍晚他们把这块籽料埋了，一晚上下来石头周围多少能形成一些土壳，这样看上去真实一些。
同时，在另外几个地方也埋了一些库存，等气氛上来了，这些就能够成为利润。
方远上播了十多分钟，稀稀拉拉进来几个人。
一个熟客在公屏上说：“远子，开播啦？今天能挖到高货吗？实在不行你就埋一块呗。”
阴谋还没实施就被揭穿了，方远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
正如陈无苟所言，直播做得半死不活，很大原因怪他脸皮比钱包还薄。
越是高货坑得越厉害，却反而能吸引人气。
这道理他懂，但就是下不去手，为这事陈无苟没少埋怨。
陈无苟凑到屏幕前，胖乎乎的大脸上堆满憨笑：“大哥，咱都是实在人，不搞虚的，高货哪有那么多？不过好人有好报，说不定今天就能碰到！”
又进来一个熟客：“老狗，我一进来就听见你瞎比比，脸都快撑到屏幕外面了。”
陈无苟躲到一边，哀怨地瞪了方远一眼，“老狗”这个雅称全都拜他所赐。
方远的网名叫“远方的石头”，大家都叫他“远子”。
陈无苟起的名叫“一丝不苟的石头”，他自己觉得很正能量，谁知道刚直播粉丝就把他叫成了“一丝不挂的石头” 。
方远笑喷了，忍不住夸他一句：“老苟，你太有才了！”
结果，这平日里的爱称在直播间里演变成“老狗”，瞬间霸屏。
陈无苟几次以死抗争无果，只好含恨默认了。
虽然“老狗”貌似比“一丝不挂的石头”好点，但是他对方远的怨气两年来一点也没消散。
扯了几句闲篇两人就开挖了，遗憾的是直播间里的人数岌岌可危地维持在十一二个，偶尔有几个游客幽灵般闪过。
方远抬头抹了把汗，目光扫过手机屏幕，苦笑着咧咧嘴。
忽然，一个名字出现在屏幕上，让他的心脏狠狠跳了两下。
随着这个名字出现，直播间里的人数迅速达到了一百多。
“吆，凡凡来啦！”
老苟捧着手机，脸笑得跟卷心菜似的，恨不得钻进屏幕里。
“撸猫的凡凡”在公屏上打了个俏皮的笑脸，虽然只是个表情符，却让烈日下的方远如坐春风。
一年前的某段时间，他们这条贼船偶尔也能劈波斩浪。
方远清楚地记得那个落日飞霞的傍晚，真真假假连续出了几块好料，直播间里人气沸腾。
在一帮“老铁”的鼓动下，他一个捡玉主播好死不死找人pk去了。
说出来都没人敢信，他人生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pk，居然匹配到了有两百多万粉丝的“撸猫的凡凡”。
方远看见这女孩的时候脑袋“嗡”了一下，他第一时间只注意到了那双眼睛，准确地说是眼神。
那种眼神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干净。
女孩几乎素颜，恬静地抱着把吉他，似笑非笑地朝他招招手。
犹如一株随风摇曳的兰花，又像一只温柔可爱的小猫。
老苟砸吧了一下嘴，对方远耳语：“她那边有一千多人，咱们可别把惩罚说得太狠。”
方远木然地看看自己房间里三十来号人，晕，这实力给人当刷子恐怕都不配。
“远子，别怂！哥们挺你，赢了让这丫头，让她给咱们跳舞。”
“这丫头招人稀罕，老苟，整点狠的，大哥为你们清币！”
“今天不把她拿下，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们了。”
“1”
“+1”
……
方远傻眼了，他本想意思一下就算了，反正没什么胜率。
输了做几个俯卧撑，哪怕叫老苟学几声狗也行，没想到这帮家伙这么上头。
两百万的大主播是这么好打的？
方远清楚，别看这帮孙子叫得嗨，真要把坑挖深了，埋的肯定是自己。
做直播的都有娱乐精神，折腾一下自己无所谓，但是要折腾的有价值不是？
两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老苟转了转那双绿豆眼，低声说：“我有个主意，你就这么…这么…说。”
方远深以为然，从口袋里摸出一粒花生大小的石头放在手机前。
“老铁们，今天谁帮我赢下这场pk，这颗籽料就归他了！”
此言一出，直播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远子是拼了吗？这颗料刚才有人出两千都没卖。”
“这颗料肉细，市面上卖三五千应该没问题。”
“那还等什么？上票，必须拿下！”
“赢了让对面吃大蒜。”
“背大哥上楼。”
“撒娇八连。”
……
看着这些所谓的惩罚，方远心里一阵腻味。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啥意思，但听着都不觉得是什么好招。
“让她做火车摇，就扭两下，没什么的。”
老苟看出方远为难，提了个建议。
方远犹豫了一下，对女孩说：“我要是赢了，你给我们唱首歌吧……我也没什么才艺，你赢了这颗籽料就送你。”
直播间里又炸锅了。
“切，远子…你这样就没劲了！”
“老苟，你们俩现在翅膀硬了，不把老铁要求当回事是吧？”
“就是，谁特么要听唱歌？来点刺激的！”
……
方远的决定引发了粉丝极大不满，要不是隔着屏幕，他脸上的口水一准比汗水多。
女孩看了一眼手机，淡然一笑：“好，不过你的人好像很不开心噢。”
显然，早就有探子跟她汇报了方远这边的情况。
“额…娱乐一下嘛，不用搞得太严重。大哥们，是不是啊？”
方远心虚地打个哈哈。
话音刚落，只见满屏的“是你妹！”
看来指望这帮牲口上分是不可能了。
老苟双手捂脸，无力地哀叹：“白瞎了一颗籽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