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支持微信或下载APP继续阅读

微信扫一扫继续阅读

扫一扫下载手机App

书城首页 我的书架 书籍详情 移动阅读 下载APP
加入书架 目录

大地雅歌 §12 闯入者

好汉红额头格桑,

康巴人中的雄鹰。

他的血脉奔腾如澜沧江,

他的身躯伟岸似雪山。

他是穷人眼里的菩萨,

他是贵族梦中的魔王。

他让姑娘睡不着觉,

他的爱情带来死亡的幸福。

——扎西嘉措《好汉红额头格桑》

康菩土司得到格桑多吉打败了县守备队的消息后,高兴得大叫:“好啊!看看我的英雄儿子,看看我们康菩家族的骄傲!让他上山打岩羊,他却把老虎打了!去把牧场上的牛羊都赶回来杀了吧,我们要好好和我的英雄儿子大喝一场。”

自从和野贡土司的武装开了战火,又被阿墩子县的唐县长拘押以后,康菩土司的肚子就一直胀得圆滚滚的,那股怒气连寺庙里的喇嘛做法事念经都消不了。肚子里的怨气泄不出来,身边的人经常挨皮鞭不说,连天上的乌鸦都遭了殃。只要有乌鸦从康菩土司的大宅飞过,他就用枪去打它们,“我让你跑!让你跑。你们这些该死的在天上跑的家伙!”管家次仁不得不提醒说:“老爷,乌鸦预示我们的明天,难道你不要明天的日子了吗?”康菩土司总是气咻咻地说:“明天?谁知道明天是魔鬼还是神灵的日子?”

这天上午,康菩土司站在土司宅邸外的山冈上放了一个很大很响很痛快的屁,他身后山坡上的花儿顿时就蔫了,一直到第二年都不再开花;峡谷对岸峭壁上的一群岩羊被吓得慌不择路,纷纷掉进了澜沧江;马厩里几匹拴着的马也炸了群,挣脱缰绳跑了;土司府里的人以为敌人又打来了,都操起家伙往碉楼上奔。管家次仁连忙跑出来问:

“老爷,哪里打炮?”

康菩土司抚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喜不自禁地说:“嘿嘿,老爷我气顺了。我在等我的英雄儿子归来呢。”

管家次仁说:“前天就送帖子去了,今天下午老爷的英雄儿子就该来了吧。老爷,我们先回家歇着,外面风大。”

“不,”康菩土司坚定地说,“迎接一个英雄,要像请一尊神一样虔诚。”

次仁只好陪着他的老爷在外面等。在几十年的管家生涯中,这样高规格的接客礼仪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哪怕有一年来了一个拉萨的大活佛,他也只是走到大门口来迎接。他的骄傲让他面对最尊贵的客人,屁股也轻易不会在厅堂的火塘边挪动一下。

可是直到太阳落山,康菩土司也没有看见他的英雄儿子凯旋的队伍。因为这支队伍尽管受到路经的各个藏族村庄的欢呼,接受了牧场上牧人们敬献的无数哈达和青稞酒,但是格桑多吉并不喜欢在康菩土司豪华的大宅里喝庆功酒。他只想去一个地方炫耀他的骄傲和荣耀,这就是教堂村。

当他拨马向教堂村进发时,他身边的好兄弟群培不解地问:“我们还要去杀洋人吗?”

格桑多吉回答说:“不,我们去洋人喇嘛的教堂喝酒。”

“大哥,别忘记我们杀过他们的人,还吊打过洋人喇嘛,他们会请我们喝酒?”群培问。

“我们现在是胜利者,人们不会不给英雄一碗酒的。”格桑多吉自信地说。

“可是,可是,他们并没有请我们。”

“我们就打上门去。”

“就为了去喝酒吗?”

“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不可以为了一碗庆功酒而骄傲地再打一仗呢?”格桑多吉显得有些急不可待,“你们不愿去的话,我一个人去啦。”然后他一夹马肚,打马向教堂村奔去。他手下的兄弟当然不会让他们的大哥冒险,也纷纷打马跟上。

对于一个曾经战败的村庄,这支强盗队伍再次光临就像举步跨进自己的家门一样轻松。教堂村晚祷的钟声敲响不久,强盗们已经摸进来了。这个时辰,村里大部分教友都集中到了教堂,罗维神父已经走上祭台准备当天的布道,杜伯尔神父坐在管风琴前指挥唱诗班要唱第一首进堂圣咏,格桑多吉的人马在圣母玛丽亚丝毫也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包围了教堂。

罗维神父像往常一样,刚以平稳柔和的语调在祭台上问候他的教友:“我的孩子们,愿主的平安与你们同在”,就看见一个高大陌生的身影从教堂大门口闯了进来,紧接着,一群持枪的汉子一拥而进。教堂里的人们也才来得及回答神父的问候“也与你的心灵同在”,便发现自己被枪指着了。

罗维神父认出来者就是那晚打进教堂村的那个强盗格桑多吉,他努力镇定了自己的情绪,“迷途的羔羊,欢迎来到我们的圣堂。”

格桑多吉大大咧咧地走到罗维神父跟前,说:“你们的门可关得不怎么严。”

罗维神父说:“主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请赞美我们的主!”

格桑多吉用他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遍,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他说:“赞美谁?我认为,你们应该赞美那些打败了恶魔的好汉们。比如说,我,格桑多吉。”

坐在管风琴边的杜伯尔神父语气严厉地说:“基督才有资格受到赞美,你是基督吗?带着刀枪进我们圣堂的,必为刀枪所杀。还不赶快在主耶稣的圣像前跪下,忏悔你的罪!”

“我有什么罪?”格桑多吉骄傲地说,“我为藏族人打败了县守备队。你们不是说自己是穷人的教会吗,我为穷人出了口气,难道你们不该赞美我吗?难道你们没有看见,一条峡谷的鲜花都在为我的胜利开放吗?”

“主啊,你竟然反抗政府的军队。”罗维神父哀叹道。

“不错。”格桑多吉自豪地说,“我把那些人间的魔鬼都送进了地狱。”

“罪人,你有一颗邪恶的心、堕落的灵魂!”杜伯尔神父高喊,同时用手重重地敲了一下琴键。

格桑多吉愣了一下,要是在以往,他早把枪掏出来了,但今天他却像一个好面子的小孩子那样争辩道:“你说错了,我有一颗勇敢的心,骄傲的灵魂。”他再次用眼睛去人群中寻找,仿佛不是向杜伯尔神父说,而是专门说给那人听的。

这时坐在祭台后面的古纯仁神父走下来,对格桑多吉说:“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不是来我们的圣堂望弥撒做晚祷的。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帮忙,为什么不去我的房间喝茶呢?我们不要影响那些在这里为自己一周的过失,向主耶稣赎罪的人们。好不好?”

“我本来就是来喝酒的,”格桑多吉最后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又嘀咕道,“看在你可以做我爷爷的分上,我听你的。天知道我的爷爷是个什么人。”

“天主知道,他不比你好,也没有你坏。请吧,我的孩子。”古神父颤颤巍巍地走下祭台,格桑多吉向教堂里的弟兄们一招手,跟古神父出去了。

在藏区传教了三十来年的古纯仁神父,如何借助主耶稣的神力,让偷袭教堂村的大强盗格桑多吉杀气腾腾而来,醉醺醺地空手而归,一直都是教堂村的教友们的美谈。他们说,生活简朴、令人尊敬的古神父一生从不喝酒,但在那晚的酒桌上,竟然让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喝得烂醉如泥、甘拜下风。这个峡谷里的盖世英雄最后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是他手下的那帮兄弟搀扶着他,才将他像驮一条死狗一样地驮在马背上,狼狈不堪地撤出了教堂村。

多年后古纯仁神父回到欧洲,曾在自己的传教回忆录《边藏四十年》中记述这个晚上传奇精彩的一幕。他在书中写道——

这个江洋火盗外表冷漠、血腥,内心却有着罗宾汉般的侠骨柔情。他是一个骄傲自负的人,竟然草率地跑到我们的教堂里来炫耀战功,不是为了在主耶稣面前,而是要炫耀给他的追求对象看——那个被我们拯救的叫央金玛的姑娘。为了赢得她的爱,他甚至放弃了对康菩土司的承诺,决心要做一个高尚的骑士。

不过,这种鲁莽的求爱方式连我们的主耶稣也是不允许的。我把他请到自己的房间,明确无误地向他指出:刀枪赢不来自己的爱情,

他问:那该怎样做才能得到一个姑娘的爱?

我回答他说,谦卑,再谦卑。

他说,他和他手下的弟兄,都是些渺小卑微的藏族人,他们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而当强盗,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因为他们找到了做人的快活和骄傲。

我说,骄傲将毁掉一个人的荣誉,顺从天主便会迎来人的新生。

他沉默许久,喝下两大碗酒后才问,央金玛也顺从了你们的天主吗?

我肯定地告诉他,快了。目前他们正在望教期,复活节来临时我们将给他们付洗。这是我们的信徒的荣幸,异教徒是不能享受这份恩典的。

我给他简要介绍了我们教会的一些基本常识。峡谷里的藏族异教徒大都孤陋寡闻,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对主耶稣的福音更是闻所未闻。不过,他更关心的似乎只是央金玛小姐。

他竟然问,如果他也加入我们的教会,是不是就可以得到央金玛小姐的爱了?

我说,理论上还有机会,但央金玛小姐已经有自己的爱人了,他们两个为了这份爱差点丢了命。我的孩子,你来晚了。如果他们在教堂里举行基督徒的婚礼,你就只有尊重人家的选择。婚配是我们的信徒的七大圣事之一,受到我主耶稣的护佑。相爱的人一旦接受神父们的祝福,神的烙印就在这婚姻中了,是绝不容许被改变的。我虽然很同情你,但我们的教会将站在这神圣的婚姻一边。因为我们的经上说:“天主所祝福的,人不可以拆散。”

他忽然大碗大碗地灌自己酒,直到他醉得站不起来了。但借助天主的神工,这个强盗听进了我的劝导。他既不能靠暴力去抢掠自己的爱情,也不能凭爱心去赢得央金玛小姐的心,他唯有伤心地退出这场竞争。

可怜的人,找不到补赎之路的迷途羔羊,愿主怜悯他,让他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我在心里为他祈祷。

在教堂村的人们庆贺自己躲过一劫时,只有扎西嘉措感受到了即将降临的威胁和恐惧。那晚之后,他对自己和央金玛的未来深感担忧——不是害怕格桑多吉要将他们交给康菩土司,而是担心格桑多吉从他身边夺走他心爱的人。

当格桑多吉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在教堂里射向他身边的央金玛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整个教堂村只有他一个人从格桑多吉一进教堂的大门时就知道,来者不为别的,只为他身边的央金玛。相恋的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可以认出自己的情敌,就像猎狗在群山中,隔着一条山梁也可以准确地嗅到猎物的气味。在教堂村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扎西嘉措越来越感到不能把握自己的未来了。神父们及时地向他们宣讲,应该把自己的灵魂交给耶稣天主,一切都在天主的计划当中,包括你们的爱。是爱让你们得到了天主的圣召,让你们走进了教堂村;主耶稣要改造你们,必将先拯救你们。面对天主的拯救,你们不能拒绝。

对于这两个相爱的逃亡者来说,他们需要某种强大力量的支持,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更为强大的一种势力。而且,现在不只一个康菩土司是他爱情的敌人,还有一个大强盗格桑多吉。很有可能的是,后者比前者更危险,扎西嘉措相信自己的预感。他的爱情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困难境地。

耶稣基督的拯救,便成了唯一的拯救。

从“主耶稣,你是我们的拯救者吗?”到“主,你是我的救主”,扎西嘉措比央金玛来得更快一些。许多时候,他比央金玛去教堂更积极,在他恢复得能够行走时,为了让央金玛陪他去教堂,他故意装着行走不便,让央金玛搀扶他。同样,也是他主动向罗维神父提出,他和央金玛要领洗入教。罗维神父问,你们是自愿的吗?扎西嘉措迫不及待地说,就像我们的爱情是自愿的一样。只有耶稣天主才能保佑我们的爱情。罗维神父当时说,在领洗之前,你们要明白,教会将把你们塑造成一个新人。扎西嘉措说,当然,就像给马打上烙印后,它就属于新的主子。

罗维神父安排两个人跟随教堂的传道员托彼特学习基本教理,神父们说,要信仰我们的宗教,必须先认识我们的耶稣,如何为了赎我们的罪,被钉在十字架上。托彼特则现身说法,告诉两个相爱的人儿,要想得到天国的幸福,得先在耶稣面前把自己的原罪忏悔干净,做一个纯洁的信徒。你们还没有举行神圣的婚礼,但已经住在一起了,这是有罪的,你们必须跪下来忏悔。扎西嘉措那时似懂非懂,私下里对央金玛说,过去喇嘛们告诉我们人生来是要受苦的,现在洋人神父则说人是有罪的。可再大的苦、再大的罪,都是为了爱你。央金玛忧心忡忡地说,为了爱,我们已经吃了够多的苦啦,为什么还有罪啊?

他们将来做什么?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否永远都待在教堂村?他们并不知道。扎西嘉措是个大地上的歌者,他的心灵属于广袤高远的雪山峡谷、江河草原。教堂村的人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或种地,或放牧,唯有这两个人,一个是流浪诗人,一个是土司家的小姐,什么都不会。那天杜伯尔神父问扎西嘉措,是否愿意照管教堂里养的那几头牛,可扎西嘉措说,他从小没有放过牛,他只会唱牧人的山歌;杜伯尔神父又建议道,那么,你们两个或许可以帮助托彼特照料教堂后面的葡萄园,但上工第一天,他们便把葡萄苗和杂草一起拔了。面对托彼特的责怪,扎西嘉措辩解道:真不明白藏族人为什么要种葡萄来酿葡萄酒,有青稞酒就行了嘛。托彼特告诉他,孩子,耶稣的宝血就在葡萄酒里。神父们把葡萄从法国引种过来,可不是为了你们喝酒高兴。

一个风雨如磐的夜晚,天上的雷霆在峡谷里滚来滚去,惊醒了小屋里的两个人儿。央金玛蜷缩在扎西嘉措的怀抱里,每个大雷炸响时她都要颤抖一下,像只胆小的猫。扎西嘉措轻拍着她的背,说:“别怕,别怕。只是打雷而已。”

央金玛轻声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厉害的雷,像魔鬼追赶过来了。”

逃亡的人,最怕听到“追赶”二字,况且扎西嘉措现在不是被一个人追赶,而是两个。过去,流浪诗人兼说唱艺人扎西嘉措的身后只有姑娘思念的目光和人们传说的英名,他一回头,心中涌起的是自信和骄傲;而前方的路,总是充满希望和浪漫。他是大地上敏捷快活的羚羊,是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可是现在……

扎西嘉措内心深处的叹息被央金玛察觉到了,女人的心在某些方面是敏锐如丝的,爱人的一声轻微的叹息也会划破她脆弱的心;而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女人又常常视若无睹。她爬到他的身上,让他慢慢找到一个男人的自信。令两个人都感到费解的是,自从扎西嘉措恢复元气以后,他们在这间教堂外的小屋里做爱,尽管安全、宁静,再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也不用担心康菩土司的刀枪酷刑,更不会因为动作过大而惊扰到各路神灵,但是他们却找不到当初在那棵核桃树上的浪漫和激情了。央金玛感受到扎西嘉措即使在性爱的高潮时,心中喷涌出来的激情也带着几丝淡淡的忧伤,那是无法用语言来言说,却在内心深处可以准确地触摸到的感觉,就像真实地捉到一条梦中的红鱼,梦醒之后,什么都不存在,连能看见的鱼也不是红色的,但当初抓鱼在手的真实感,却久久难以释怀。

在央金玛看来,扎西嘉措最近一段时间的沉默和忧郁,是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爱神了。那个骑着白马的爱神在他们的爱情最艰难的时刻,总是会在月光下的天空若隐若现,给他们以信心和鼓励。央金玛开初以为是一只彩色的鸟儿在引导他们的爱情,后来她在扎西嘉措的指点下也相信,爱神——或者说天使——就是帮助相爱的人儿克服一切障碍,洞悉所有人间真情、善良,自由飞翔的苍天之神。尽管大地上的人们从不为他建庙焚香,但他属于天下一切有情人。

爱神找不到了,自相爱以来,他们便第一次找不到相同的感觉。当初扎西嘉措用一根爱情的绳子将央金玛吊离她的闺房之前,他守在核桃树上的每个夜晚,他何时上的树又何时离开的,他在树上流了几次眼泪,甚至在心里为她唱了些什么歌,央金玛在自己的被窝里都明察秋毫。因为爱神就在窗外守护着孤独思念的心。现在,她躺在他的怀里,却把握不了爱人的心。

“央金玛,你过去认识那个强盗格桑多吉吗?”

“不认识啊。”央金玛依偎着她的扎西哥哥说,“我还是从你唱的歌中知道有这样一个强盗。”

“央金玛,我们的麻烦大了。”

“别怕,扎西哥哥,在教堂村,我姐夫拿我们没有办法。”

“央金玛,我是说,那个强盗格桑多吉。”

“有神父们的保护,他抓不走我们的。”

“央金玛,你还不明白吗,他爱上你了。”

“哦呀!”央金玛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醒着的时候终于看见困扰了自己多日的噩梦,“你在说什么呀,扎西哥哥,他是个强盗。”

“他也是个男人。”

“他为什么要爱上我呢?我又不认识他。”央金玛的心还在狂跳不止。

“因为你的美丽。”扎西嘉措捧着央金玛的脸,“央金玛,我为什么要爱上你呢?当初我们也不认识。”

央金玛哭了,“扎西哥哥,你后悔了吗?”

“不。”扎西嘉措坚定地说,“只是,在一个强盗和一个诗人之间,得看你是喜欢刀枪呢还是喜欢我的情歌。”

央金玛继续哭,“扎西哥哥,你不是说,跟他睡觉的女人,都活不过两年。哪个女人愿意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啊?”

“在我的歌声中,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哪怕为他去死;在我的梦里,他总是骑马冲杀进来,把你从我的怀里一把掠走。他打进教堂来,你以为是为了康菩土司吗?前一次是,第二次就是为他自己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下手?”

央金玛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了,好像面对一件不该要的礼物,“扎西哥哥,他真的是来抢我的吗?”

“强盗什么都抢。”

“我们怎么办?”

“让洋人的宗教来保护我们的爱。”扎西嘉措说得很坚决,“罗维神父说,只要我们在教堂里举行婚礼,我们的爱情就受耶稣大神的护佑。”

“好吧,扎西哥哥,”央金玛抹干脸上的眼泪,“就让我们来看看,洋人的耶稣大神,会怎样帮助我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