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藤健三听明智小五郎这么一说,知道已经被识破了,赶紧摘下墨镜:“哈哈哈……你知道我是谁了!我并没打算化装!我刚才从窗帘的间隙里观察你的时候,好像被你察觉到了。”
“你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这我早就清楚了。我一心想与你面对面地说说话,没有半点蒙骗你的意思。”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叫近藤健三,女儿叫近藤礼子,不仅是我,就连她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其实,我是充满了感激之情跟着你来到这里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以这般模样见到你,实在对不起,请原谅。”
明智小五郎被他厚颜无耻的表演惊呆了。
这家伙还真是一个好演员,千万不能马虎。
“哈哈哈……不,送小姐回家,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介意……是呵,你好像也来过我家吧!”
“按理你应该从大门进来,可你是翻越院子的围墙,藏到了我房间的窗户外面。这,我没说错吧?”
明智小五郎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啊,那情况你也知道了?没想到你的眼力果真厉害!我太难为情了。其实,我是对你充满好奇心才那样做的。说心里话,我想要那只手提旅行皮包,再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舍命也要得到那皮包里的东西。”
“可我没想到你的警惕性那么高,居然把皮包存放到了银行的地下保险库里,使我不得不放弃偷盗的念头。为此,我想当面求你高抬贵手。”
“我现在已经无路可走,衷心地恳求你成全我,但绝对不是硬逼你出售,也没想过要蛮横无理地对待你。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请求,我将尽自己的能力感谢你。”
“你不惜一切想得到那包里的东西,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请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么?难道为了掩盖凶杀案?”
明智小五郎不露声色地环视一眼周围,轻声问对方的同时,用眼神和表情暗示对方,意思是说,我对谁也不会说,请把秘密说给我一个人听。我只是对这秘密感兴趣而已,决不坏你的事。
近藤健三立刻否定了明智小五郎的怀疑。
“没有,没有,你想的太多了,逆向思维只会把问题想得更加复杂。其实,根本就没你想的那回事。不仅跟凶杀案无关,而且也跟什么犯罪无关。”
“什么?你说既不是凶杀案也不是犯罪?那我问你,那个叫鹤田正雄的人为什么自杀?包里的那件油画工作服上为什么沾有那么多血迹?还有,你为什么要像罪犯那样跟踪我?”
显然,明智小五郎根本就不信近藤健三所说的一切。
“哦,那是有原因的,可我不能对你说,就是说了你也不信。”
“鹤田正雄是在五重塔上自缢身亡的。应该说,寻短见的方法有许多,可他偏在三更半夜爬到五重塔上自尽,这到底为什么?”
“那里有惊人秘密,古老的五重塔在诅咒他,在召唤他的灵魂。”
近藤健三说完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上下嘴唇便哆嗦起来。
“好了,我不想再提及这种事情。总之,不是你想象的凶杀案。你即便停止对这起案件的侦查,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好了,请答应我的请求把包让给我吧。另外,请别继续侦查了!”
明智小五郎什么也没回答,只是目不斜视地望着对方的脸。显然,他是不会按照近藤健三的要求做的。
“明智,怎么样?如果你嫌钱少我就再加一倍,给你一百万日元总行了吧。我这不是信口开河,马上就可以支付你这笔钱。我拥有多少财产,相信你也大致清楚。”
可是,明智小五郎仍然没有回答,似乎在说,我没有必要搭理你。
“哎,只要你答应,就是加到一百五十万我也愿意,我现在就写支票给你,你可以去东京银行兑换现金。”
近藤健三苦苦哀求着,不假思索地提高金额。
“不,你想错了,我不是为了钱,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明智小五郎斩钉截铁地回答。
近藤健三听他这么一说,轻声吼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推开房门来到了车厢的出入口。
明智小五郎一声不吭地目送着他,突然发现近藤健三侧着的半边脸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在五重塔自尽的鹤田正雄也曾出现过这种脸色。人一旦陷入绝望境地时,脸上的表情都会变成这样。
明智小五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走出吸烟室,朝昏暗的车厢出入口平台那里跑去。
“怎么了?”
近藤健三朝明智小五郎转过脸来,脸色白得更可怕了。
“胸口闷得难受,想吹吹风。”
他俩肩并着肩地站在狭窄的平台那里。
“怎么样?还闷得难受吗?”
明智小五郎用安慰的口气询问近藤健三。
他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起了刚才的话题:“听我说,明智,你如果答应我的要求,对你的名誉不会有丝毫损害,仅仅是让你丢弃好奇心而已。你难道不觉得我可怜吗?苦口婆心地请你停止侦查……难道不行吗?”
“你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我不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近藤健三又轻轻吼道,声音里带着愤怒和绝望的叹息声。他沉默了。列车在黑夜里飞速行驶,车身剧烈地摇晃起来。
车厢门外,狂风不停地吹进平台,吹起他俩身上的衣服。
“明智,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近藤健三突然用十分平静的语调说,明智小五郎没有回答。
“我在等待声音的变化。”
“什么声音?”
近藤健三说这番话的声调酷似精神病患者,明智小五郎吃惊地反问。
“列车声音。”
“你说列车声音?”
明智小五郎不免担心起来,近藤健三也许发疯了?于是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是啊,你马上会明白的!喂,你听!是不是有响声?你说说看那是什么声音?是列车驶上铁桥的声音!”
还真像他说的那样,列车正在长长的铁桥上飞驰,传来车轮与钢轨摩擦的剧烈响声。
“瞧,就是那水!”
近藤健三挪出位置让明智小五郎观看,歇斯底里地喊叫。
明智小五郎赶紧挤到那里探出身体朝外看,打算弄清楚近藤健三究竟在看什么。
漆黑的下边好像是水流在涌动。也许是上游那里下起了大雨,使得河水快速上涨,河水迅速朝下游流动。
“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吗?”
近藤健三意味深长地问明智小五郎。
“你说什么?”
由于轰隆隆的车轮响声,明智小五郎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哈哈哈……”
近藤健三一阵狂笑,接着快言快语道;“对不起,因为你不接受我的要求,迫使我不得不使出这一招。”
明智小五郎当时想的是近藤健三有可能跳车自杀,没想过会发生其他事情。突然他觉得背部被人使劲推了一下。
他想使劲站好,可已经迟了一步。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飞出了列车的出入口。
明智小五郎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大富翁,居然对他下毒手。可话又说回来,他毕竟年轻,缺乏经验,刚才一直在担心近藤健三寻短见,而忽视对方对自己下毒手,太大意了。
啊,这家伙竟然加害于我!
瞬间,他明白了近藤健三的真正意图。可这时,他的身体撞上了大桥桁架,接着继续朝下坠落。
接着,又不知撞上了什么。明智小五郎觉得整个身体好像不是掉落在液体里,而是掉落在什么固体里,而且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整个身体朝着水流深处不停地下沉。
当他从车厢坠落并触及水面时,列车已经驶出那里五十多米远。
近藤健三站在车厢门平台那里,听到水声后,仿佛觉得自己坠落在河里那样,全身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片刻后,他似乎觉得什么都解决了,便迈着放心的脚步经过吸烟室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排列着包厢的车厢里,没有一丝声音。朝着走廊的包厢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不时传出熟睡的鼾声。
列车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飞快地穿行,朝着东京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