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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鬼之塔 (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窗外怪影

明智小五郎静下心来分析,越分析越觉得蹊跷,脑袋里像被灌了迷魂汤似的。

姑娘叫什么名字?她父亲叫什么名字?什么也没弄清楚。明智小五郎犯了不该犯的过错。

好在送他回家的那辆车不是自备车,是附近一家汽车修理厂的车。于是,他向司机打听了姑娘家的情况才知道绅士叫近藤健三,是日本桥附近一家进口杂货批发企业的总经理,那家企业叫新藤股份有限公司。

两年前,近藤健三失去妻子,与唯一的女儿近藤礼子相依为命,生活显得十分冷清。

近藤礼子患有精神病,司机说他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看那回答的口吻,是在替近藤家保密。

明智小五郎回到家后走进实验室,关上房门努力回忆着白天一天的经过,越想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他把龟井正信的自缢身亡与这对父女综合起来分析,思索了好一阵子还是无法找到切入点。

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姑娘居然知道自己昨晚的跟踪行动,甚至知道自己去隔壁房间窃包一事。看来,昨晚有人跟踪自己。从客观上看,近藤礼子不可能跟踪自己,而是别人跟踪的,随后告诉了她整个过程。

看来,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同时在暗中操纵近藤礼子。

明智小五郎这么一分析,觉得自己推理到这里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关于姑娘是否患有精神病,他感到怀疑。尽管姑娘的言行确实奇怪,可执意要皮包的那番表演,证明她精神正常。

明智小五郎双手交叉在胸前,嘴里不停地嘀咕。

如果姑娘没患精神病,那就是她的父亲近藤健三故意撒谎,赶他回家……

这么说,做父亲的近藤健三不光是同伙,还在暗地里操纵着姑娘“演戏”。看来,近藤父女与龟井正信的自杀可能有关,否则,为什么假戏真做执意要我交出那只皮包?

明智小五郎分析到这里,猛然觉得推理的思路错了。

然而,无论怎么推理,堂堂的公司总经理,财大气粗的绅士及其貌美的姑娘,按理不应该与外表寒酸且贫穷的龟井正信有关啊。

不一会儿,他试着改变了推理的方向。

龟井正信的死,可能与近藤健三之间没任何关系,而仅仅与姑娘有关,或者说姑娘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高智商的罪犯。

下一步的侦查工作,应该先摸清近藤健三的家庭情况。

他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停地自问自答,突然间觉得视野里有动物在晃动。

是大而黑的动物。

奇怪!

他快速地站起身来朝那里走去,经过仔细打量后,发现对面的玻璃橱里的显微镜的旁边趴着一只大黑猫。由于显微镜的使用频率比较高,那儿的玻璃门一直是敞开的。此时此刻,那对金黄色的眼眸射出的目光,正在观察着明智小五郎的举动。

明智小五郎立刻将视线移向窗户,移向周围,根本就没人。咦,这大黑猫从哪里潜入实验室的?

霎时间,他恍然大悟,这大黑猫不就是刚才趴在近藤家的沙发上的那只猫吗?

明智小五郎顿感背脊上一阵冰凉,仿佛背部被浇了一盆冷水。不管怎么说,自己总不能怕猫吧。于是,他也瞪大眼睛与大黑猫的目光针锋相对着。

大黑猫毫不胆怯,跟明智小五郎的视线一直对峙着。渐渐地,明智小五郎觉得大黑猫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凶恶。

明智小五郎被大黑猫凶相毕露的眼神激怒了,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吼叫着赶它出去,可大黑猫根本不动弹,显得十分冷静。

明智小五郎突然抓起写书法用的金属镇纸,朝大黑猫扔去。

……传来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大黑猫的速度很快,早已跳出玻璃橱柜,一阵风似的跑出房间,消失在门外的走廊上。

明智小五郎尾随追赶,在走廊上搜寻,可大黑猫像变魔术那样早已不见踪影。

“怎么了?先生,刚才的声音?”

小林从对面跑来,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明智小五郎。

“大黑猫钻进了实验室!你没看见?”

“没有啊。它从哪里进来的?先生出门时,实验室的门窗不都是上了锁和插销的吗?”

小林见明智小五郎沉默不语,觉得不是什么小事,赶紧在房间里仔细搜索,可大黑猫的影子也没见着。

明智小五郎感到不安起来。

大黑猫可能是跟我一起乘坐那辆车来这里的,多半是躲在坐椅靠背的后边,悄悄地跟在我身后潜入房间的。

越是这么分析,明智小五郎越感到浑身不自在。

姑娘的心跟大黑猫相通。

魔鬼般的大黑猫琢磨出主人近藤礼子的心思后,为摸清我的行动规律才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来到这里的。眼下,它也许已经回到红色的房间,正在向女主人报告情况。

明智小五郎边想边恍惚起来。

第二天,明智小五郎为深入了解近藤家庭的情况,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他先去日本桥附近打听近藤股份有限公司的主要客户,随后向这些客户了解该公司的情况。他还去了涉谷区近藤别墅的邻居家,打听近藤家的情况。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并没有得到想知道的情况。

近藤健三,静冈县人,今天的家产和社会地位是他这一代艰苦创业得来的,资产额目前达一亿日元。两年前过世的妻子也是静冈县人,娘家也是富裕大户。夫妻俩结婚后感情甚笃,唯一的爱情结晶是近藤礼子。

近藤礼子是出了名的美人,可脾气古怪,朋友越来越少,至今还没有恋爱对象,与其父亲生活在一起。

就上述这些情况,其他的就没问出什么来。

对于近藤礼子是否患精神病和是否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这两点,明智小五郎最感兴趣,问了好多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清楚。

终于,明智小五郎找到近藤健三父女俩的保健医生。令他失望的是,这位具有博士学位的保健医生忠实于工作,除根据职业道德可以回答的问题外,其他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那天晚上。

明智小五郎由于白天一整天在外排查,累得筋疲力尽,晚上十点不到便上床睡了。

半夜里,他在梦中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响声,于是立即睁开了眼睛。

是物体相互摩擦时的响声。

躺在床上的他,转过脸悄悄地望了一眼声音传出的方向。

枕边台灯的灯光不是很亮,就连家具的形状也很难看清楚。但面朝院子的百叶窗下端,有十厘米左右的间隙。

奇怪!睡觉前关上百叶窗了啊。

明智小五郎注视着百叶窗外侧的情况,那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谁知窗外蠕动的影子瞬间消失了。

像人的脸,眼睛隔着玻璃朝室内张望。

由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加上百叶窗下端的间隙很小,只能看见眼睛和鼻子部分。

“谁?”

明智小五郎大声问的同时已经大步跑到了窗户前,迅速打开窗户打量着黑夜笼罩的院子。

院子里一片漆黑,室内的暗淡灯光只能模模糊糊地照到窗户边。对面的树林仿佛被涂上了一层黑漆。

他从玻璃橱里取出手电筒,按亮后跑到院子里,身上穿的还是睡衣。

宽敞的院子里是茂密的树林。明智小五郎用手电筒照亮树与树之间并展开搜索,结果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发现。

猛然间,不知从哪里传出嗓音低沉的笑声,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讨厌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嘲笑和吓唬的声调。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明智小五郎浑身鼓起了鸡皮疙瘩,胸中顿时激起了愤怒的野火,此刻他已经忘了什么叫危险,朝着传出声音的方向跑去。

声音是从树林深处的围墙那里传出的,那一带非常潮湿泥泞。没经过修整的杂草,不时地缠着他的脚脖子。明智小五郎用手电筒照亮了杂草丛,不放过每个角落。可奇怪的是,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他站在草丛里,观察了好一会儿。突然,他发现那令人厌恶的声音源就在身边,与刚才听见的一模一样。比人高的黑色板壁围墙上,趴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大黑猫!

大黑猫把背弓得高高的,趴在狭窄的围墙上。手电筒的光束里,两颗金黄色的眼眸朝着明智小五郎射出贪婪的目光。

低沉的叫声,不停地响起,大黑猫仿佛在嘲笑他。叫声从大黑猫那里传出,给夜色增添了阴森恐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