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明智和小林按计划到达k镇。
由于出发前发了电报,夏目菊太郎老人和山崎一起赶到列车终站t镇迎接。
“明智先生,您来了我就放心了。相信您一定能救出芳枝。”
老人握住大侦探的手兴奋地说。
四个人坐上汽车,沿着乡村公路驶向k镇。路上,老人向明智说明了事发的经过。不知何故,山崎一言不发,把脸扭向一边,态度十分冷淡。
“我对那家伙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这么厉害。警方到处设卡盘查,还张贴了通缉令,可都两天了,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在这种乡下地方,陌生人可是很显眼的,更何况他还带着芳枝,总不可能已经把芳枝杀了吧?即便那样的话,尸体也会很快就被发现的。”
“会不会还藏在镇上?”
“这里和东京那种大城市可不一样,总共只有两家旅馆,而且别说旅馆了,就连民宅也都一户不落地搜查过了,可还是……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那家伙就在我家附近徘徊。”
汽车驶到高地下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周围的密林一片墨色,只有穿过其中的坡道微微泛白,十分醒目。
四人下了车,默默沿着坡道向上走去。山崎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山崎怎么了?”
小林看着山崎的背影,疑惑不解地向老人打听。
“唉,那天山崎和芳枝来找我,要我同意他们的婚事。当然不是马上结婚,只是事先征得我的同意。就在那时候,那家伙出现了,掳走了芳枝……你们特意赶来,我们当然心存感激。但是山崎有一种执念,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救出芳枝。案发以来,他简直像条警犬似的在这一带转来转去,几乎是不眠不休。说不定他已经将你们视为了竞争对手,想要赶在你们之前救出芳枝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话间,夏目家的灯光已经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中。突然,一道黑影向着三人冲了过来。
“就是那家伙,快抓住他!在那边树林里!”
来人正是山崎。要抓的自然就是绿衣人夏目太郎了。
第一个追上去的是明智,他把手里拎着的皮箱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简直就像要跟山崎赛跑似的。小林紧随其后。就连夏目菊太郎老人也跟在最后小跑了起来。
“看,就在那里,那棵大树下。”
顺着山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绿色的人影在树林里穿行。但是距离很远,天色又已经暗了下来,所以除了那身绿衣,其他的都无从分辨。但这不正是那家伙最明显的特征吗?
明确了目标,大家的步子更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就追到了那棵大树下。但是绿衣人似乎也很擅长跑步,此时已经消失在了密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他们立即报警,警方包围了树林,一点点地缩小包围圈,同时仔细搜索,但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在夏目家吃完晚饭,明智和小林来到书房调查,仍然没能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小林,七点了,吃早饭前再调查一下书房好吗?”
第二天一早,小林被明智唤醒,简单地洗漱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书房。出乎意料的是,书房里已经有人了,是山崎。他正靠在一侧的书架前,好像在看什么书。听到有人突然进来,他好像大吃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书塞回到了书架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两人走来。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与昨天的态度截然相反。
“很好。山崎,你这么早就起来看书了吗?”
明智的语带嘲讽。
“没有,不是在看书。这书架上的书有点乱,我刚才整理了一下。”
刚才明明看得聚精会神,他为什么要当面撒这种谎呢?
“那都无关紧要。关于这次的事件,你有什么想法吗?我们才刚来,很多情况都不了解,所以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您是问我的想法吗?这实在是不敢当。我只是一个门外汉……”
山崎虽然说得客气,但明显带着敌意。
“我就不打扰你们的调查了,告辞。”
山崎朝两人点头致意后消失在了门外。
“他果然对我们抱有相当的敌意啊。”
明智感慨道,小林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又对书房里所有的墙壁、地板、天花板一处不漏地进行了调查,依然一无所获。
早餐过后,明智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等小林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他只好独自调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先去书房看看。
推开房门,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明智。只见他正像早饭前的山崎那样,靠在一侧的书架上聚精会神地读一本书。那是一本薄薄的线装书,正是山崎看的那一本。而且他也如山崎那般被小林吓了一跳,急忙把书塞回了书架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小林面前。
“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没想到就连回答也跟刚才的山崎一模一样。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本虫蛀的旧书,随手拿来翻翻。小林,我们去昨天的那片密林看看吧。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吃完早饭。”
说着,他半推半拽地拉着小林出了书房。
小林越发糊涂起来。
整个上午,明智都带着小林一起在树林里调查。为了避免遗漏,两人不但不时爬上大树,为了防止地下有暗道或者洞穴,就连草丛和稍大一些的石头都没有漏下,一一翻开检查。但即便如此,还是毫无发现。
树林中央耸立着一棵很显眼的老樟树,树干直径足有两米。在距离地面差不多一米半的位置分成了三杈,向外伸展,形成了巨大的树冠。据说这棵老樟树已有千年高龄,是附近一带的神木。树下还拉起了草绳,禁止人们靠近。
明智似乎对这棵老樟树很有兴趣,不仅钻过草绳抚摸树干,还爬到枝杈上坐了好一会儿。
下午,根据明智的建议,两人分头行动。小林去跟夏目菊太郎老人了解情况,明智则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等他回到夏目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该吃晚饭了。
“先生,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
“今晚,或者最晚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明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晚饭过后,又不见了明智的影子。小林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于是不由得产生了去外面走走的想法。
出了夏目家,不知是不是月色的指引,小林不由自主地又向着那片树林走去。
皎洁的月色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树林中,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小林突然发现前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吓了一跳,连忙凝神细看,是人,一道人影正在树林中穿行。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头乱发和隐约可见的绿色时隐时现。
“那家伙又出现了!好,今晚一定要抓住他!”
小林对自己的跟踪技术很有自信,借着密林中枝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绿衣人来到那棵神木前,径直朝老樟树走去。
小林想起白天明智对这棵树格外的关注,不由得暗自佩服。
只见那家伙跟明智一样,爬上了枝杈。一番摸索过后,突然像被巨树吞噬了一般消失了。
小林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蹑手蹑脚地钻过草绳来到神木前,先是围着树干绕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然后也像白天明智那样,顺着树干爬了上去。爬到绿衣人消失的枝杈上,他赫然发现树干上竟然有一个巨大的树洞。凑过去往里窥探,隐约可以看到有类似台阶的可以踏脚的地方。
小林给自己壮了壮胆,摸索着沿着踏脚的地方走了进去。往下走了一会儿,好像来到了地面。那里有一条明显是人工修建的通道,不知通到什么地方。
小林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为了不被对方察觉,他连呼吸都极力控制。走出大概五十米左右,两侧的墙壁突然摸不到了,他进入一个开阔的空间,大概是一个类似房间的地方吧。
他侧耳细听,三四米外的黑暗中好像有人,不由得吃了一惊。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啊”的一声轻呼。然后是一声怒吼:
“站住!”
竟然不止一人!
不等小林多想,眼前突然亮起了两道刺眼的光束。两道光束交错,照出了两个人影。
小林极力克制自己,才没有发出惊恐的尖叫。
两道光束照出的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蓬乱的头发、醒目的伤疤、诡异的绿色西装……竟然有两个绿衣人,正死死地盯着对方。
好在两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对方吸引了,好像谁也没有发现黑暗中的小林。正在暗自庆幸,他突然听到了来自背后的喘息声,还有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冷汗正在后背不断地滑落。
“站住!”
突然,黑暗中再次响起一声大喊,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绿衣人熄灭手电逃走了,另一个则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小林突然想到了在侦探事务所见到的明智的化装:
“逃走的绿衣人是夏目太郎,追赶的绿衣人多半是明智先生。”
不等他再多想,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人倒地,然后是一声呻吟。
两支手电都灭了,眼前的黑暗似乎比之前更浓了。
“不好,手电不见了。”
听声音像是有人嘟囔着爬了起来。是明智。
“手电吗?在这里。”
话音刚落,小林背后的黑暗中,一道耀眼的光束射向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绿衣人。是山崎。
脚步声越来越近,经过小林身边的时候,山崎声音急促地问道:
“是小林吧?我是山崎。快,我们去帮明智先生。”
“啊,果然是山崎。”
两个人并肩朝明智跑去。
“我们是小林和山崎。明智先生,夏目太郎朝哪里逃了?”
“啊,是你们俩!快跟我一起追!他朝那边逃了。我想芳枝大概就被关在那里。小心脚下。拉着绳子呢。我刚才就是被绊倒了。”
三人跨过绳子,都不再说话,默默地追赶起来。明智接过山崎的手电,一马当先。
“救命……我是芳枝,快,快来救我……请快来救我!”
听到呼救声,原本一直照着脚下的手电照向了正前方。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正是世本芳枝。
那是一处转角。世本芳枝头发散乱、衣不蔽体,正拼命挣扎,左手死死地扣住了岩壁。她的右手一直到肩膀,已经被拖拽着到了转角的另一侧。
一定是那家伙!在转角后拖拽世本芳枝的一定就是绿衣人夏目太郎。
三人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世本芳枝终于见到了获救的希望,拼尽全力挣扎。终于,绿衣人见势不好,放开了世本芳枝,独自一人逃跑了。
世本芳枝已经脱了力,一动不动地瘫软在了地上。
“芳枝小姐!”
第一个冲过去的是山崎。他一边用因为兴奋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呼唤着,一边试图扶她坐起来。但她毫无反应,仔细一看,才知道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明智和小林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追了上去。
转角后是一条笔直的长通道,两人一边追赶一边将手电向前照去,通道里的所有角落都照了一个遍,但还是没有绿衣人的影子。那家伙逃得简直太快了。
两人不死心,一路追到了通道尽头。
通道的出口被灌木和杂草遮掩着,一点都不起眼。
两人拨开杂草出了通道,又在附近展开了搜索,不出意外地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等天亮与警方取得联系,再展开进一步的搜查。
两人返回通道时,世本芳枝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但依然双眼紧闭。
“没有抓住吗?”
山崎责问道。
“是的,非常遗憾,又一次让凶手从眼皮底下逃走了。这条地下通道的出口在高地半山腰,那家伙肯定从那里逃出去了。只凭我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小林像是在为明智辩解似的说道。
“哼,既然是通道,当然会有出口。竟然没有事先安排人堵住出口,这可是个大疏漏。”
山崎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小林偷眼看向明智,只见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微笑道:
“芳枝小姐得救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可不是明智先生的功劳!最先发现这条地下通道的是我,救出芳枝小姐的也是我。明智先生,您也看了书房里那本书上的图吧?那条红线的一端就在神木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像你们这样草率地采取行动。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附近埋伏好了,亲眼看着你们先后进了通道。只是我确实没有想到明智先生会是这身打扮,还以为是小林追踪凶手到了这里,所以才会跟下来,随时准备支援小林。而且,你们不得不承认,我的手电帮了大忙了……”
“是啊。不过,这些还是等一下再说吧。当务之急是把芳枝小姐送回去。”
明智好像一点都没有把山崎的奚落放在心上,依旧十分冷静地说道。
“芳枝小姐,振作一点,我这就送你回家。”
明智和小林帮忙将世本芳枝扶到了山崎背上,由他背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