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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人(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洞穴中的会面

水槽里的水如果再深一点,世本芳枝就很有可能被淹死了。幸好尽全力抬起身子之后,脸可以勉强露出水面。但这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想要脱身,绝无可能,因而她只能拼命挣扎。

由于过度疲劳和惊吓,世本芳枝一回到夏目别墅就病倒了。另一方面,绿衣人夏目太郎仍然下落不明。恐怕他就藏身在附近的山里吧?但也无法证实这一点。

小林最大的疑惑是他是如何在水族馆里凭空消失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酒店的房间里也是一样。难道那家伙真的会什么魔法吗?

作为凶手的父亲,夏目菊次郎的处境实在可怜。无论怎样十恶不赦,他始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警方能够在他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将其捉拿归案。于是,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他还是委托小林和山崎一起去最近的派出所报案。

第二天,s村史无前例地喧闹起来。载满了警官的警车络绎不绝地赶来,足足几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官做好了搜山的准备。然后是闻风而动的报社记者们。村里的年轻人也全都被组织了起来参加搜索。

但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发现绿衣人的影子。虽然不时有附近的村人报案,说自己在山里见到了酷似凶手的绿色人影,但所有这些都不过是捕风捉影,都没有下文。于是有人猜测,凶手已经翻过大山逃到山的另一侧去了。但山对面的乡镇也早已下发了通缉令,全面戒备的警官们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由此可见,那家伙多半还在附近的山里游荡。

第四天,大部分警力都已经撤回,只留下几名便衣刑警在各处要道布控。

这天下午,小林吃过午饭,正在夏目别墅门外散步,一名渔民模样的中年男人像是有什么事,来到别墅门前。

那人细长的尖脸晒得黝黑,眼神不定,满脸的慌张,怎么看都十分可疑。他先是一番东张西望,然后又盯着门牌看了半天。

“喂,你有什么事吗?”

小林走到那人跟前问道。

那人好像吃了一惊,支支吾吾地回答:

“哦……我……想见一下这家主人。”

“想见夏目先生?你是谁?”

“我叫丸井定吉,其实,这事有点麻烦……所以……”

“你大概也知道了,这家现在实在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话,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我一定如实转达。”

“那可不行,我必须直接告诉这家主人……”

丸井定吉一口回绝,毫不让步。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小林只好让他在门外等着,自己去通知夏目菊次郎。

夏目菊次郎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心神不宁起来,但还是说:“总之先见见他吧。”然后就吩咐用人把那人带到了会客室。

小林和山崎就在隔壁房间,随时留意这边的动静。

出乎意料的是,会面很快就结束了。把那人送走之后,夏目菊次郎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整张脸都像要哭出来似的扭曲着。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山崎问道。

夏目菊次郎一言不发地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

“那家伙……也就是太郎的藏身之所,我已经知道了。刚才那人说,今天一大早见过太郎。”

小林和山崎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哪儿?”

过了好一会儿,小林打破了沉默。

“南边海角外侧的海岸边。距离这里差不多两公里。那一带都是悬崖峭壁,峭壁上有好几处洞穴,他就藏身在其中的一处洞穴中。今天早上,他喊住了路过的渔民。据说他已经在那里待了两天两夜,饥寒交迫。渔民把自己随身带的盒饭分了一半给他,他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他又写了一封信,请渔民带来给我。并承诺只要他保守秘密,我一定会有重谢。”

夏目菊次郎说着取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

父亲:

这是我最后的恳求,请务必来跟我见上一面。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但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诉您。为此,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请务必一个人来。当然,您需要有人划船带您来,但如果还有其他人,我是绝不会现身的。

小林看完信,久久地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这的确是夏目太郎的笔迹吗?”

“好像是在岩石上写的,很潦草,但这肯定是太郎写的。”

“那么您问清楚那洞穴的具体位置了吗?”

“我问得很仔细,应该能找到。”

“要去吗?”

“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想还是去见一面吧。不过见到他之后,还请尽力说服他向警方自首。”

“当然,我保证一定劝他自首。这件事还请务必暂时替我保密,谢谢,谢谢。”

夏目菊次郎郑重地行礼道。

“我有个建议。”山崎往前凑了凑,“我来划船,既可以保守秘密,又可以保护老爷。我划船的本事还不错。”

“那太好了!夏目先生,就这么决定吧?”

“山崎,那就辛苦你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大家开始分头准备。小林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那渔民说见到太郎的时候是今天一早吧?”

“是的,他说那时候天刚蒙蒙亮。”

“可是他为什么直到下午才来呢?”

“这个我也想到了。他说,是太郎再三嘱咐他一定要下午再来,还强调千万不能上午来。”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请您尽快去见面才是人之常情吗?”

小林不安起来,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一番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两个小时后,夏目菊次郎和山崎出发了。虽然那地方原本就很少有人经过,但他们还是算好了时间,等日落之后赶到。船是借来的,借口出海钓鱼散心。船上准备了吃喝,还有装样子的鱼竿。

小林守着卧病在床的世本芳枝。虽然知道了那家伙正躲在海边的洞穴里,但他还是觉得不能有丝毫大意。这说不定就是那家伙调虎离山的诡计,好趁机掳走世本芳枝。

吃过晚饭,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们总算回来了。小林急忙迎了出去,却只见山崎一人,脸色十分难看。

“夏目先生呢?”

“不好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实在是一件怪事。跟我来。”

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去哪儿?”

“洞穴。我跟老爷走散了,他和少爷都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说详细一点,究竟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山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个洞穴。船一靠近,一个绿色的人影就从里面跑了出来,还叫了一声‘爸爸’。老爷当时就哭了。船一靠岸,他就只让老爷上岸,还跟我说,让我把船划远一些等着,他们要长谈。老爷也说按他吩咐的办。于是我只好把船划到四五十米开外等着。这样一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就一点都听不到了。又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叫喊声,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惨叫声。应该就是从洞穴那边传来的。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急忙划着船赶了回去。等我赶到洞穴口,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一点声音。我大声呼喊,根本没有人回答。当时我真想不顾一切地逃回来,但职责所在,不能就那么一走了之,于是只好迎着头皮走进了洞穴里。糟糕的是,我们竟然没有准备手电,身上就只有几根火柴了。我一根根地划着火柴,借着微弱的光四下寻找,并不住呼喊,什么都没有……最后,火柴也用尽了,黑暗中,我不由自主地响起了水族馆里的事……那家伙会魔法,这一次,带着老爷一起消失了……”

山崎的话让小林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立即出发!带上手电。另外,准备好武器。我一定要亲自确认一下。”

“好!”

两个人立即着手做好出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