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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人(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水族馆里的绿色人影

凶手的真面目已经知道了,夏目太郎,世本芳枝的堂兄,夏目家的独子,一个精神异常者。他几乎偏执地衷情于绿色,跟自己有关的所有东西都要弄成绿色的,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但除此之外,他还是个远比普通人聪明的家伙。杀害世本静夫显然是经过周密策划的,虽然没能如愿劫持世本芳枝,但他本人不仅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甚至逃过了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

世本静夫的尸体究竟被那家伙藏到哪儿去了?很可能就在他入住酒店之后第二天带走的那个大箱子里。但那箱子呢?好像也凭空消失了。

媒体纷纷对这几近猎奇的案件大肆报道,揭穿凶手真面目并救下世本芳枝的小林声名大振,但在他心里,这次的案件远远没有结束,因而整日里都有些闷闷不乐。

这天,他收到一封信,是世本芳枝寄来的。

小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我仍沉浸在悲痛当中无法自拔,好在时间终会冲淡痛苦的回忆。

独子成了被通缉的杀人凶手,伯父心中十分痛苦。虽然我无法原谅夏目太郎,但也想尽可能地安慰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伯父。他说想要代替儿子赎罪,对我的体贴简直无微不至。我们现在就像亲生父女一般相处融洽。

但毕竟触景生情,于是十天前,伯父带着我和他的秘书搬来了这个僻静的小渔村。伯父在这里有一处小小的别墅。

我们衷心期待您的光临,好让我们能够当面致谢。能够见到您,伯父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世本芳枝敬上

世本芳枝搬去的地方是海边的s村,距离伊豆半岛的i温泉不太远。她在来信上还绘制了详细的地图,并请小林去的时候提前告知,她一定派人去车站迎接。

小林看完信,决定乘当天下午的火车去s村。

下午四点,小林在i车站一下车,专程赶来迎接的夏目菊次郎的秘书山崎就迎了上来。之前拜访夏目菊次郎的时候两人曾经见过面。

从i车站到s村大约有两公里,两人上了山崎事先安排好的汽车。

“芳枝小姐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露面,所以委托我来接您,并让我代她向您致歉。”

山崎身穿一套合身的深色西装,头戴一顶崭新的呢帽,一双皮鞋擦得锃亮。他不仅仪容整洁,而且仪表堂堂,高鼻梁,浓眉大眼,嘴唇红润,宽肩膀,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简直犹如希腊神话里的美男子。

“夏目先生一定很痛苦吧,才会搬到这么偏僻冷清的地方来。在这里你也难免感到无聊吧?”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别看我这副模样,我可是会一点柔道的,所以现在我是芳枝小姐的保镖。”

“原来如此。提高警惕也是对的。但是凶手毕竟是夏目先生的儿子,以你的立场来说,也实在是不好处理啊。”

“是的,确实棘手。但夏目先生更为难啊。”

汽车离开i车站后不久就驶上了一条山间小路,一侧是陡峭的山崖,另一侧就是大海。拐下这条小路,就到了s村。

夏目家的别墅就在海岸与山脚间的一片平地上。

听到汽车引擎声的夏目菊次郎与世本芳枝亲自来到门前迎接。夏目菊次郎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特别是精神十分委顿。世本芳枝也难掩憔悴,但仍强打着精神。一番寒暄之后,小林在夏目别墅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小林接受世本芳枝的邀请,登上了后山的瞭望台。

所谓的瞭望台是半山腰的一片大约七十平方米的草地。站在那里,蔚蓝的太平洋尽收眼底,渔船星星点点地散布在海面上。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在s村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半圆形的海湾。右侧的海面上矗立着三块巨大的岩石,上面还长着松树。

瞭望台上近海的一侧还有一座简陋的亭子,里面有一架锈迹斑斑的望远镜。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听说是有个东京来的商人想把这里开发成旅游胜地,但显然没有成功,然后就没了下文。这里的瞭望台和那边的水族馆也就没人过问了。”

顺着世本芳枝手指的方向看去,脚下的海岸边果然有一座长条形的建筑。

“在这么冷清的村庄建造水族馆?”

“大概是想把i温泉的游客吸引到这里来吧。现在已经废弃了,大门也被封死了。”

两个人坐在草地上,一边随意地欣赏风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夏目太郎会在什么地方呢?警方如此搜索,竟然还是没发现他的行踪。”

小林毕竟还是挂念着案情。

“是啊,这实在让人寝食难安。而且他的执念太强,不达目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现在就在什么地方蠢蠢欲动呢……”

“你们不正是为了忘记这些才搬到这里来的吗?所以还是不要多想了。”

“但我还是心神不宁。就在给你的信寄出去之后,我就听到一件十分在意的事情。”

明明四下无人,但世本芳枝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十分在意的事情?”

“嗯,就是那绿色。家里的一个女佣从村里的小孩子那里听来的。水族馆有一间值班室,当然也早已废弃了。但是最近村里的小孩子在附近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那房间里的墙壁竟然在一点点地变成绿色……”

“难道是什么人在悄悄粉刷那个房间?这会不会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可是……”

小林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走到望远镜前。

“那房间在什么位置?”

“就在那儿,那栋建筑最外侧,从这里能看到窗户。”

小林调整望远镜,把镜头对准了世本芳枝手指的方向。

“这是一架高倍望远镜,能看得很清楚。那房间不小,外墙已经开裂,窗户也坏了,就连窗玻璃上的小虫子也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房间里光线太过昏暗,很难分辨墙壁的颜色。不过,感觉上应该是绿色的吧。”

“让我看一下……”

“好,你看吧。”

小林说着就要让开,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什么,连忙又把眼睛凑了回去。

“怎么回事?看见什么了?”

“人,那房间里有人……啊,又看不见了,大概是要出来了……果然如此,水族馆的大门根本没有封死。啊,有人出来了!”

小林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变得异常严肃。不,与其说严肃,倒不如说是恐惧。

“是什么人?”

世本芳枝问道。

小林没有回答。

“让我看一下。”

小林被催促着让到了一边,但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没什么,不必担心,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绿色的上衣、绿色的裤子,就连领带都是绿色的,从那房间里出来的是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鲜艳的绿色的家伙。一定是他!

绿衣人出门后甚至向瞭望台瞥了一眼,随即消失在了水族馆后面。

就在那一瞬间,小林看清了那张脸。蓬乱的头发,右侧脸颊上醒目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