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进隔离房以后，顾湘安发现自己一直被仇恨支配的内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可能是赵攀受到了惩罚，可能是她终于能够面对顾长安已经离开的这个事实。

在顾长安离开的那几个月里，顾湘安不去念不去想，就以为顾长安还好好的活着，仍然会在月底的时候甜甜地叫着“姐姐，我请你出去吃饭呀。”

顾湘安避免着清思广场，因为每次路过那里，她就能看见顾长安头破血流的躺在那个花坛附近，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还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顾湘安本来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要去报复赵攀，只是清明节那天，她无意识地就走到了清思广场。

天还下着小雨，广场上没几个人，顾湘安兀自就走到了花坛边。其实她没有目睹过顾长安躺在地上的画面，她是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忽然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一向很少跟她打电话，一般都是微信联系，她在看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就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顾长安的死讯。

因为在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

顾湘安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么走出图书馆的，当她匆匆赶到清思广场的时候，母亲已经哭的几乎昏厥，而顾长安刚被殡仪馆的车拉走。她死也不肯相信那个车里装的会是她的弟弟，可是满地的鲜血，母亲痛苦的神情每一件都在提醒她是这样的，顾长安他走了。

“你要坚强，你母亲还需要你的照顾。”赵攀当时是这样对她说的。

如果不是无意中整理顾长安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的日记本，顾湘安永远不会知道弟弟自杀的背后有那么多的隐情，而那个罪魁祸首连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她撑着黑伞，看见赵攀从教学楼出来，有说有笑地和身边的人交谈，仿佛早已忘了这是某个被他逼死的人过的第一个清明节。

“姐，你说当英雄多累呀，还总想着拯救全世界，我就简单多了，只想多赚点钱，然后能养活你和妈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好日子。”那些早已因为时间流逝的话此刻却清晰的出现在顾湘安脑子里。

你该死，赵攀。顾湘安当时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长安，姐姐不后悔。”顾湘安心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同样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可是她现在不想死了，她还有父母要孝敬，她还要带着顾长安的期望活下去。

顾湘安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问候声：“还好吧？”

这是汪警官的声音。

顾湘安对汪警官没有恶感，她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有点糙，但挺可靠的。前不久，汪警官还跟她说，他会告知她父母，她要去别的城市实习一段时间，短期内不会回榕城，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自己突然消失。

“谢谢汪警官，我还好。”顾湘安躺在床上，手和脚都被束缚着，她忍受着那些东西不停的侵蚀她感官的痛苦。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辛苦，但是你一直要坚持下去。”汪警官鼓励道，然后又说回了正题，“我们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我们在查你的电脑的时候，发现你和一位名叫树的网友聊天频繁，他还不停的怂恿你去报复赵攀。”

“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在安慰我。”顾湘安解释道，“她听我无意中说到长安的事情，知道我一直为这件事苦恼，我告诉她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要赵攀死，我怕我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她说如果她是我，她也会有这样的想法，让我不要害怕。你们不要误会了，和她没什么关系的。”

“你别担心，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只要她是清白的，我们肯定不会去找她麻烦，你和她很熟吗？”赵泽明说道

“那就好。”顾湘安松了一口气，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把对她好的人牵扯进来，她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们参加学校的夏令营的时候认识的，因为我们兴趣爱好挺相近的，后来就一直都有联系，她现在读大三，是计算机系的。”

汪警官一惊：“夏落欢？”

“啊？”顾湘安愣了一下，“你们认识落欢？”

“是夏落欢？”赵泽明又确认道。

“不是，她是落欢的室友，我和落欢认识也是因为她，她叫程思诺。”

赵泽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找到了出路，他看着汪警官，急忙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湘安，你这里有她的照片吗？”

“我电脑里有。”顾湘安被赵泽明忽然严肃的语气怔到了，“我们一起去夏令营的时候照的。”

“走。”

汪警官不知道赵泽明到底想到了什么，但是看见他这么认真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可能马上要水落石出了。

赵泽明紧张的看着技术人员将顾湘安电脑里的照片一一呈现出来，在看到两个女生亲密的合照时，赵泽明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喃喃道：“我就知道是她。”

“泽明，你在打什么哑谜？”汪警官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我怎么听不懂？”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在两个受害人的主观视角都看见过夏落欢。”赵泽明解释道。

“对呀。”汪警官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才会怀疑她的。”

“因为之前郭媛曾告诉过我们，她们觉得夏落欢是插足齐烨和房子琦的人，有了这种心理暗示以后，我会下意识的将注意力放在夏落欢身上，再加上房子琦本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很难去注意夏落欢身边是不是有其他的人。”赵泽明话峰一转，说道，“按照顾湘安说的，夏落欢和程思诺关系好，那么在那两次场景里，她们俩很有可能是同时出现的，并不是这样的……”

汪警官期待地望着赵泽明。

赵泽明继续说下去：“当时程思诺一定是在夏落欢身边，因为我见过她。”

赵泽明看着程思诺的照片，确认自己在房子琦的场景见过她，只是当时并没有上心，而在林晶晶的场景里，只从她的余光中看见了夏落欢，他就下意识地认为夏落欢是两起案子的关联人，却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一个人同样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汪警官知道赵泽明做梦的“超能力”，很快就理解了他所说的。

“你的意思是说程思诺才是那两个案子的嫌疑人？”汪警官满脸惊讶，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可是不不不应该呀，动机呢？程思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怀疑程思诺可能也是和齐烨相好的那个人，不然无法解释他在听到我们说夏落欢是嫌疑人的时候，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而且郭媛她们也说过看见夏落欢和齐烨拉拉扯扯的，上次我们去学校的时候，他们俩的表现可不像是因为部门的事起争执，既然夏落欢和齐烨没什么关系，那为什么齐烨要一直缠着她？只有一个解释……”赵泽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哎，我说老弟，你能不能别这么卖关子？”汪警官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赵泽明却不急不慢，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说道：“齐烨要找的人和夏落欢关系密切。夏落欢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一直都是有恃无恐，为什么呢？因为她知道自己没问题，我们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任何东西，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她隐藏了部分事实，比如说她知道齐烨和程思诺的关系，但是没告诉我们，如果程思诺也没有问题，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她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告诉我们事实才是消除她和程思诺嫌疑的最好方法。”

赵泽明抛出了自己的分析，汪警官沉默了，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完赵泽明说的话。

汪警官皱了皱眉头，说：“程思诺是齐烨和房子琦之间的插足者，她和房子琦还有林晶晶的案子有关，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程思诺这么做的意义，如果我没有记错，我记得郭媛说的是程思诺把齐烨给甩了，那也就是说程思诺才是起主导作用，那她为什么还要伤害房子琦？因为嫉妒吗？她都把别人男朋友抢过来了，说嫉妒房子琦才应该嫉妒吧，还有林晶晶，我们排查过她的社会关系，她和程思诺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总觉得程思诺的动机会出乎我们的意料。”赵泽明有一种预感。

“泽明，咱们去找夏落欢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程思诺呀。”汪警官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她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小孟，你们去学校问一下，看程思诺有没有请假记录，然后让几个兄弟去找她。”汪警官看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盘，“现在人找不到，一切都免谈。现在也是下班时间了，你早一点回去吧，这几天天天都忙到九十点才回家，晓晓没生气吧？”

“没有，相反的，她很理解我。”赵泽明苦恼道。

“理解你还不好呀，你要让她天天跟你吵架就好了。”

“也不是，虽然晓晓不说，但是我还是感觉的到她对我没有时间陪她还是不开心的，但是她不想给我添负担，所以什么都不说，我就怕长期这样下去，哪一天爆发了，事情会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你说为什么老福一直都是一个人呢？就是因为这些感情问题会影响判断，他在查案的同时还得时不时的去顾及其他人的感受，所以，泽明，你注定是达不到老福的高度了。”汪警官突然搬出了警队的另一个老光棍——老福。

赵泽明用一种“怪不得你到现在还单身”的眼神看了汪警官一眼。而汪警官居然发现自己看懂了：“你那什么眼神，我不谈恋爱是为了人家姑娘好，我那是因为找不到吗？你给我说清楚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汪警官跟在赵泽明后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