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了院落中，“猎狗”已经不见了，只余下赵泽明蹲坐在草地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苏晓晓。

他居然还有心思笑？这里的一切都太古怪了！刚才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脸色也很奇怪……苏晓晓胡思乱想起来。

“晓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赵泽明问。

“我，我跟着老汪来的。”苏晓晓揉着自己的裙角，有些羞涩，“我一直找不到你，怕你失踪了，就报了警。后来，老汪把你卖房子的钱给了我，我想，他或许知道你在哪儿，可他怎么也不肯说。今天，我无意中在城里撞到了老汪。我便突发奇想，跟踪了他。我没想到，几分钟后，他就打了电话，我隐约听到他叫了你的名字，还说要去找你。后来，他上了出租车，我就喊了辆车，远远地跟上她。”

“该死！”老汪郁闷地叫道，“我怎么没发现有人跟踪我？不对啊！虽然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在闹市区，人很多，但也不至于啊——”

“我想，你应该是太累了，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苏晓晓颇为实诚地说，“就是打电话那短短几分钟，我就看到你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还听到别的什么了没？”老汪气急败坏地问，“我他妈为了查案都几晚没合眼，当然没精神了。”

“没有，我的注意力全放在赵泽明身上，也没在意你说了别的什么。”苏晓晓说着，上前一步，靠近了赵泽明，这一次，他没有避让开。

“赵泽明，你为什么玩失踪？”苏晓晓问。

“老汪，要不，你去休息室睡会儿？”赵泽明对老汪说这话，目光却没从苏晓晓脸上移开，“我跟晓晓单独聊会儿。”

“好。”老汪又打了个哈欠，转身上楼了，他真的太累了，急需睡一觉。

赵泽明没有马上回答苏晓晓的话，而是拆开了老汪带来的食品包装袋，打开了一次性饭盒，又咬下了啤酒瓶的盖子，就着啤酒吃起烤串来。

香辣可口，好吃！赵泽明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赵泽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苏晓晓也在赵泽明对面坐下。眼前的赵泽明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为什么？

“晓晓，我生病了。”赵泽明大口地吃着烤羊肉，那羊肉红艳艳的，跟他略显苍白的皮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照。

“生病？”苏晓晓一愣，“什么病？我们为什么要穿戴这些乱七八糟的？难道你的病会传染？”

“呵呵，果然不愧是我赵泽明心爱的女人，聪明。”赵泽明放下啤酒，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他嘴里嚼着烤串，语气颇为漫不经心，“这是一种很古怪的传染病，全世界目前仅发现过几个类似的病例。得了这种病的人会在月余的时间死去，而这种病还具有极强的传染性。目前，这病无药可医。我呢，答应了几位科学家，待在这个科研所，当小白鼠，供他们研究。也许，他们能从我身上找到对付这种传染病的法子。”

月余，传染性，无药可医，这些字眼像一块块千钧重的巨石，狠狠地砸在苏晓晓的头顶上，一瞬间，她的肩背就佝偻了许多。

“不，赵泽明，你是不是在骗我？”苏晓晓下意识地摇着头，“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只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会消失。你在骗我，对不对？”

“晓晓，如果你没找到这里来，我的这个病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将会跟随我一起长眠地下。”赵泽明说着，又拿起了一串烤鱼，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他看似狼吞虎咽，垂涎三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原本鲜嫩可口的鱼肉如今是多么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不，你怎么会死？”苏晓晓捂住了嘴的位置，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赵泽明再也没办法吃下去了，他放下烤串，重重地叹了口气：“晓晓，别哭好吗？我求求你了，我不怕死，可我怕你难受，怕你伤心。所以，我才会骗你，说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晓晓，别哭，求求你，别哭。”

他的神态是那样小心翼翼，满含哀伤。苏晓晓哭得更厉害了，这才是她熟悉的赵泽明，视她如珍宝，可就是这份熟悉让她明白，他没有撒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就是，不就是个传染病吗？中国这么大，竟然没有医生可以，可以医治吗？”苏晓晓一时又变得愤愤然起来，“你是多么好的人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曾经也觉得不公平，全中国十几亿人，为什么是我？”赵泽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晓晓藏在防护手套下的手，“可是，晓晓，你为我哭泣，流泪，你还跟踪老汪，就为了找到我。我真的好开心，我死了都值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很想你，我很想，很想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你看，老天爷对我还是很好的，我的心愿实现了。哪怕现在立刻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不许说死！”苏晓晓痛哭流涕，“赵泽明，你不要死，不要！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为了我活下去啊！你就这样认命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我对你动心之后，悄然离开？你怎么可以——”

“动心？”狂喜淹没了赵泽明，他猛地站起身，抱着苏晓晓转了几个圈，“你说什么？你对我动心了？”

苏晓晓的脸一下子红了。

“不对。”赵泽明又放下了苏晓晓，落寞地说，“你是不是可怜我，所以才这么说？”

“不是。”苏晓晓急急地说，“分别那天，你送我上楼，而回到家后，我的心里特别空落落的，我舍不得你走。我马上下楼，你却已经走了。我打你的手机，却已经关机了。从那之后，我开始疯狂地找你。经历了王亦科的事情之后，某一段时间，我几乎不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了。可是，你让我又信了。也许，我现在对你只是有好感而已，也许，我——”

“够了！”赵泽明忽的哽咽了，“晓晓，别说了，这些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你再说下去，我会变得胆怯，会舍不得去死的。”

“赵泽明，你们为什么不在网络上发布信息？”苏晓晓问，“也许，这世上隐匿着什么世外高人，可以医治这个病呢？也许，生这个病的人不止你，不止这么几个人呢？也许，曾经有人得过这样的病，却愈合了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静而绝望地等死呢？”

“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会引发人们的恐慌。”赵泽明解释道，“所以，我们不敢公开。而且，在发病后期，病人会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发疯发癫，失去神识，从而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行为来。”

“恐慌？”苏晓晓苦笑着摇摇头，“我懂了，你们怕这个病引起世人的恐慌，所以要保密。可是，你们自己难道不恐慌么？难道你们的生命就不珍贵了吗？为什么不公开信息，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来对抗这种病症呢？人多力量大啊，我一个小女子，尚且都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这世上也许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在经受这种病痛的折磨，只是，他们尚未被发现。如果他们无人理会，再去传染别的人呢？”

赵泽明愣住了，之前，他从未想过把黑蝶的事儿公开，警方和科学家们也必定不会赞同这么做。可是，晓晓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赵泽明，你不要死。”苏晓晓主动抱住了赵泽明，“你不能被动地等死啊！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好吗？赵泽明，求求你了！”

“晓晓——”赵泽明紧紧地搂住了苏晓晓，力道之大，像是要把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揉进身体里。

“答应我！”苏晓晓咬着牙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奇迹发生吗？”

“奇迹？”

“对，也许，你身上能发生奇迹呢？”苏晓晓在赵泽明耳边说，“也许，你能不药而愈呢？我以前看过一些报道，一些得了白血病，或者不治之症的人，后来又莫名其妙地痊愈了。奇迹能发生在他们身上，为什么你不行？赵泽明，我不要你死，你得活下去，骑着白马来找我，我们可以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孩子。”

苏晓晓描绘的那一幕未来实在太过美好，赵泽明不由地笑了，那笑容很有几分甜蜜。奇迹，会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