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中断后，赵泽明和张天昊两人被紧急送往最近的医院，经检查，两人均无大碍——张天昊的脸颊有些红肿，而赵泽明的肚子则是轻微发红。

“你就是想讹我，我根本没使什么力气！”医院里，张天昊气急败坏地说。

坐在他对面的赵泽明一言不发。

“张教授，您冷静一点儿。”陪同他们一起来医院的江韩说，“您二位在直播中打起来了，虽然双方都没有受什么伤，但是按照流程，待会儿您二位还必须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该死！”张天昊揉了揉油亮的头发，“早知道我就不该来参加这个破烂节目！”

“呵呵。”江韩只是赔笑。刚才，她已经收到了助理小白发来的短信：这是《宙斯直播间》自开播以来，第一次被迫中断录制，然而，节目效果也是空前的好。这期被“腰斩”的节目，观看人次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千多万，观众们刷的礼物也突破了一千五百万的大关。

江韩几人来到派出所的时候，时间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的九点。派出所位于二环内，从大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院落，角落种着几棵花木。这个时节，桃花已然开放，嫩嫩的粉红色，在路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娇艳。这个点，派出所只余下了几名值班人员。

一个圆圆脸的年轻小警员把江韩几个带到了值班室，给他们做笔录。这个值班室里还有另一个中年民警，穿着一丝不苟的制服，拉着脸，在电脑上浏览着什么。

张天昊和赵泽明之间的冲突很简单，双方均不想把事情闹大，再加上都没受什么重伤，江韩还在一边劝解，说栏目组会全权负责医药费，两个男人便握手言和，私了了事。

“私了么？”圆圆脸的小警员打印了两份民事纠纷和解协议，让双方签字，“签字，写上年月日，对，就是那儿。”

又找来了印泥，让两人盖上拇指印。

正忙活着呢，值班室的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径直到了那个中年民警旁，急切地说：“钟警官，对不起，我迟到了。”

钟警官看了看手表，“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年轻女人以为他生气了，又解释道：“真的很抱歉，我今晚临时加班，刚才才下班。”

女人的声音很清甜，就像炖化了的雪梨。赵泽明忍不住看了女人一眼：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瘦，白，齐腰长发草草扎了个马尾。娇小的脸蛋儿，肤色苍白，没什么血色，一双杏眼下是淡淡的青紫，显然是没休息好。琼鼻樱唇，虽然不是什么让人惊艳的大美女，但也是个美人胚子。她穿了一件嫩黄色的毛衣裙，像一朵迎风轻舞的迎春花。

只是这一眼，赵泽明的脑袋便“嗡”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裂开来。

“没关系，苏晓晓，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东西。”钟警官的语气晦涩莫名，“我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这些东西应该给你瞧瞧。”

“什么东西？”苏晓晓愣了一下，见钟警官面色实在难看，一颗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咕咚”一声沉了下去，“钟，钟警官，你们发现了什么？莫非，王亦科他，他——”

“不是。”钟警官忙说，“不是那样的，你别乱想。我们不是梳理过王亦科的人际关系网吗？他有没有什么仇家，怎么会被人杀害呢？”

“那就好。”苏晓晓摸着扑通乱跳的心口，叹了口气，“只要他还活着，有朝一日，我一天能找到他的。”

“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们所里的人破解了他的社交账号，我们发现，除了你之外，他似乎还有别的，别的女朋友。”钟警官艰难地斟酌着字眼儿，“我们怀疑，他的失踪或许跟这个女朋友有关。”

“什么？”苏晓晓先是大惊，而后下意识地摇头，惊叫道，“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的亦科不是那种人，他只有我一个女朋友，他很爱我。”

“喂，小明，你干嘛啊？快签字啊！”赵泽明被江韩推了一把。他这才如梦初醒，收回放在苏晓晓身上的目光，拿起笔，麻木的签了字，印上了拇指印，而此时，张天昊已经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啧啧，你是不是看上那位美女了？”江韩看了苏晓晓一眼，坏笑道。

“哪有啊！”赵泽明忙说。

“好了，赵先生，你也可以离开了。”圆圆脸小警官说。赵泽明又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扫了苏晓晓一眼，这才跟着江韩离开。

“哈哈哈，小明，这期节目太成功了。”刚走出派出所大门，江韩就忍不住咧开嘴大笑，“小子，真有你的！我要给你加一个大鸡腿！”

“谢谢江姐。”赵泽明也笑了。

“行了，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我还得回节目组做一点收尾工作。”江韩拍拍赵泽明的肩膀，走了。

赵泽明没走，而是蹲在派出所大门附近的角落，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消消乐游戏。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中途，他收到了一条银行入账信息，是《宙斯直播间》的工作人员打给他的酬劳。原本说好的五万块嘉宾酬劳，现在却涨到了10万块，是原本的两倍，江姐果然给他加了个“大鸡腿”。

十万块，差不多够一年的房贷了。赵泽明舒了口气，他知道，这钱是他该得的，为了节目效果，他跟张天昊争执不休，甚至大打出手。是的，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对方，故意先出手——节目开播前，宙斯附在他耳边，轻声对他说：“明，做点节目效果出来，你知道江姐要什么。”

节目效果，不就是激烈的冲突吗？包括言语上的，甚至是肢体上的。观众们爱看的就是这个，因为人人都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个道理，赵泽明懂。

不过——想起那个张教授说的那些欠扁的话，什么“房价是正常的”，什么“买不起房就回农村去”，赵泽明就火冒三丈，他跟他争论不休，对他出手，固然是为了节目效果，可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在于这位狗屁“砖家”的话彻底激怒了他，让他差点丧失了理智！

可是，赵泽明也深知，只要没把这个“砖家”打死，以后，他还会在更多的平台上曝光，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鼓吹“房价正常”论，用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鼓动更多的人踏入买房当房奴这条不归路。而这样的专家，现在的中国有很多很多，如过江之鲫，张天昊只是其中的一个代表人物而已。

房奴啊……赵泽明有些烦躁，摸了一支烟，点燃。曾经的他也清高啊，一个知名杂志社的女老总看中了他，要包养他，说可以帮他出书，把他打造成唐四那样的知名网络作家，可他拒绝了。没想到，在房贷的巨大压力下，有朝一日，他会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在直播中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打出手，这就是钱的魅力，这就是房子的魅力。

一支烟还没抽完，远远的，赵泽明便看见一个嫩黄色的影子失魂落魄般地走来。是苏晓晓。

赵泽明忙站起身，苏晓晓飘飘摇摇地走了过来，步履虚浮，表情是哀伤的，是愤怒的，是复杂的。赵泽明扔掉那半支烟，贪婪地盯着她小小的脸。

“呼呼——”有微微的夜风吹来，赵泽明似乎在微风中嗅到了春天的味道，甜丝丝的，带着桃花的清香。

眼看着苏晓晓离自己只有几米远了，赵泽明忙迎上去，张嘴道：“苏——”

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她的名字，便看到佳人头一歪，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赵泽明的瞳孔蓦然收缩，脚步一跨，双手一伸，便把苏晓晓捞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