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的视频出现了，很明显，这视频是偷拍的，画面有些摇晃，好在画质还算清晰。视频中的地点是一个无人的山林，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正诡异地拥抱着一棵大树。他脚下有一个正在不断蠕动的麻布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活物。

诡异的是，这男子的背上黑压压一片，似乎全是一些黑色蝴蝶的图案，像是纹身。这男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阴沉黝黑的脸，他打开了麻布袋子，一个被胶布贴住了嘴巴的女人惊慌失措地从袋子里钻出来。奇怪的是，她只是手被绑住了，一双脚却是自由的。她开始奋力地奔跑起来，她在逃跑。

那个男人一扬手，有几只小小的，黑色蝴蝶状的东西从他手中飞了出去。这蝴蝶飞到了那棵大树繁密的枝叶中，不见了。

“呼——”起风了，一段粗壮的树枝如恶魔之手一般，从树冠中探出来。如手指一般的枝丫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逃跑的女人。女人不断地挣扎，扭动着，她的喉咙中发出了绝望的闷哼。树枝飞快地回缩，女人被带进了树冠之中。层层叠叠的树枝和枝叶把她裸露在外的脸和手刮破了，细密的血痕一道又一道，看上去异常可怖。

一些如动物触手一般的黑色小须须从树冠中探出来，如针一般扎入了女人的身体之中。女人的表情变成了浓浓的惊恐，下一秒，她的皮肉迅速地坍塌下去，而那些黑色的小须须如喝饱了水分一般膨胀起来。鲜美的血液和肉浆在小须须内部流动起来，一股一股的，它们被运送到了大树的根部。

很快，这棵大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不少。而那个可怜的女人被完全吸干，变成了一副干瘪的骷髅。苍白色的皮肤包裹着她瘦削的骨骼，眼窝深陷，像极了一副干尸。

“啊！”那站在树下的男子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一阵风吹过，树冠上的叶片翻飞，露出了不下十几具被树冠遮掩住的干尸。

“啊！”男子又叫了一声，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似乎掺杂了几分痛苦。他伸出手，深情地拥抱着大树。他的上半身开始膨胀，皮肤下有什么活物在涌动。

“啊！”这一次，赵泽明听清楚了，男人在呻吟。他的身子一颤，而后扭曲地倒在了地上。

“我的身体，你们走开，走开！”男人大吼着，他身上的皮肉高高地鼓了起来，那些活物在他的皮下肆意活动，它们要涌出来了！

“噗——”什么东西破裂了。天啊，那男人的肩背上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却没有鲜血流出来。这口子像是一道神奇的门，一些小小的黑色蝴蝶源源不断地钻了出来。它们通体漆黑，翅膀上有小小的金粉色骷髅图案。

无数的蝴蝶覆盖在了男子的身上，起初，男子的嘴里还会发出痛苦的呼喊声，渐渐的，这些呼喊声消失了。

小小的蝴蝶缓缓飞起，化作黑色粉末，逸散在了空气之中。而男子的身体也消失了。

视频终了，赵泽明怔怔地问：“这，这是假视频吧？是什么科幻片儿？”

“不，这是真的视频。”老汪抹了一把脸，声音低沉，“上个月开始，浙江省某个县市先后出现了十几起女性失踪案，失踪女性皆是20到30岁之间的妙龄女子，跟王亦科一样，她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有人报案，说是半夜在一条偏僻的，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俘虏了一个路过的弱女子。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警方经过排查，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他们跟踪这位犯罪嫌疑人，而这次拍摄，正是该名犯罪嫌疑人最后一次办案。谁都没想到，他俘虏了女孩子，是把她们带到郊区的一棵大树下，让这棵树诡异地吸食女子的血肉，不断长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可能都无法相信这超自然的一幕。当时跟拍的警方根本来不及救下可怜的受害者，也来不及救下这名男子。他化作万千的黑色蝴蝶飞走了。”

“这黑色蝴蝶到底是什么？”赵泽明的心里凉凉的，“难道是某种寄生虫？”

“不知道。”慕容接口说道，“其实，一开始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也很难消化、接受——毕竟，我自小就是一个无神论者。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后来，我们又多方调查，收集关于这种黑色蝴蝶的资料。事实上，目前为止，全国已经出现过三四起类似的案例——这种不知是寄生虫还是病毒的东西感染了正常的人类，让他们成为拥有超能力的杀人狂魔。可最后，这种黑色蝴蝶会吞噬寄主的身体，在寄主体内繁衍生息。最后，千万只蝴蝶从寄主身体里释放出来，之后化作粉末消失。没有人知道它们飞去了哪里，或许，它们又去寻找新的目标了。因为案例太少了，目前，没人能解释这些黑蝶的真实身份，也没人知道，它们寻找寄主的要求和条件是什么。而你——”

慕容忽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赵泽明：“而你，现在也被这种黑蝶感染了。所以，你拥有了超能力；你才在不知不觉中杀人！”

“我？”赵泽明一愣，然后干笑了两声，“我被寄生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好好的么？”

天啊，这段视频的信息量太大了，简直让赵泽明难以招架。可是，他真的被黑蝶感染了么？不可能啊！他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儿啊？可老汪和慕容的神色也太笃定了，老汪甚至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在怜悯什么？

“老汪，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赵泽明问。

“赵泽明。”老汪抹了一把脸，眼眶微红，“这些日子，我们在你家的各个地方安装了摄像头，包括浴室。而在查看你洗澡的视频时，我发现你的背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蝶图案。一开始，我没觉得这图案有什么，直到我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同学提到这特殊而可怕的黑蝶，我才心中一动。有一次，我跟你聊天，问你有没有纹过身，你说没有。我再拿黑蝶的影像资料对比了一下你身上那个图案，我发现——”

“不可能！”赵泽明整个人炸裂了，“你们在开玩笑是不是？”

“我也希望我在开玩笑。”老汪说，“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老汪走进浴室，拿出了一面慕容平时用的镜子。他把镜面对准了赵泽明的后背。

赵泽明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他不是自恋的人，极少照镜子，更不用说看自己的后背了，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背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黑蝶。

看不看？赵泽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些信息晦涩莫名，让人心惊胆战，让他难以消化。

看吧。赵泽明烦闷地闭上了眼睛，他人生的一则信条便是：不论好的坏的，都要勇于面对。生命给了他什么，他就享受什么。宙斯常常开他玩笑，说如果他是个女的，长着这张脸，一定会有很多色眯眯的男人意图对他不轨。他若是反抗不了的话，说不定会心思一转，乖乖躺着好好“享受”。

赵泽明用微微发白的手指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背心，他稍显瘦削，却肌肉运城的上半身露了出来。他的皮肤光洁无瑕，让人着迷。

“看吧。”老汪说。

赵泽明扭过头去，在折射着太阳光的镜面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肩背，挺直的脊椎骨，好看的蝴蝶骨附近，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蝴蝶似乎展翅欲飞。它的翅膀上有两个小小的，豌豆大小的金粉色骷髅头图案。

赵泽明惊恐地捂住了嘴巴，他闭上眼睛，感觉眼窝里有一点点温热的液体，像是马上要流出来了。真的吗？他真的被黑蝶感染了吗？他也会像视频中那个男人一样，感染黑蝶，拥有超能力，疯狂地杀人，最后被这可恶的黑蝶吞噬，化为乌有吗？不，他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啊！他才找到晓晓，他还没有跟晓晓相爱，他还没有跟她结婚生子！不，上苍是何其不公！

赵泽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定起来，脸色越发青白起来。

老汪同情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也许，在黑蝶的控制下，这个人杀了王亦科，也杀了黑猴子，也许，他还杀了其他人，可是，作为一名老警员，他却无法憎恨和厌恶眼前这个年轻人。

良久，赵泽明才睁开了眼睛，他的瞳仁黑而闪亮，鼻孔一张一翕。

“如果我真的感染了黑蝶，那我还能活多久？”他问，“我真的有超能力了吗？我真的用超能力杀人了吗？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那些梦——难道那些梦是我在神识不清杀人时发生的事儿，而我做梦的时候，那些现实又折射了出来？”

“我们也是这么推测的。”老汪说。

“一开始，寄主并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常。”慕容从那个大的文件夹里掏出了一些纸张，上面有复印的手写黑字，“可等到寄主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黑蝶会一点点残食他们的神志，让寄主彻底变成它们的傀儡。有科学家指出，这种东西或许是一些不法人士发明出来的怪东西。这些是某个被感染的寄主所写的日记，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了复印件，你看看吧。”

赵泽明用略显颤抖的手指接过了那几张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