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将军临时府邸的乔羽天并没有立即去傅大牛家,而是走到巷子尽头,一个拐弯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一刻钟后。
“大大””
“小小”
一间大概有五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子里,喊叫声、起哄声、骰子相碰的清脆声,瞬间四起,差点掀翻了屋顶。
乔羽天紧了紧衣服,从后门钻了进去,很快就穿过了吵吵闹闹的人群,径直走到了楼上。
骰子一开,赢了的兴高采烈,输了的如丧考妣,吵吵闹闹、推推搡搡间一圈又重新开始了。
乔羽天轻车熟路的撩起二楼一间屋子的门帘,猫腰钻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着劣质棉布衣服的男子,他戴着半边面具,单手托腮,透过虚掩的窗户缝将楼下千奇百怪得人们尽收眼底。
“来了。”男子从乔羽天进来那一刻就知道是谁了,他随后关好窗户,转身看向来人。
乔羽天依旧是一副笑模样,他径直来到男子对面,撩起衣角就跪坐在了他对面的垫子上,然后无比熟稔的端起有些微凉的茶,喝了一口。
“阿宣,许久不见,你怎么落魄到如此地步了?”乔羽天这张臭嘴在此刻又发挥了气死人不偿命的功效,随即在男子疑惑的眼神中,起身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侧,同一时间,伸出手搂住男子的脖子,低声道。
“你这是逃难出来的?”
“你说呢?”男子斜睨着乔羽天,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那模样哪有落难之苦相,简直生活赛神仙了。
沸腾的声音穿透薄薄的窗户纸传到了二人耳里,他们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地方很是不满,但因为人多眼杂,又加上某些特殊原因,他们不得已才来这里,这就是人们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我看你生活的不错,何时起身回京城?”两个大男子靠的太近,着实有些别扭,最终还是乔羽天受不住这怪异的氛围,急忙抬起屁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把玩着刚刚喝空的粗制茶杯,双目四下一扫,发现有一个食盒,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就被男子伸出的脚对挡住了去路。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吃?”男子不紧不慢,薄唇吐出带着几分寒意的话,乔羽天压根就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留情面,不过他脸皮不算薄,佯装没听见,又坐了回去。
“你说呢?”他报以微笑。
男子一副似笑非笑的直勾勾的看着乔羽天赖皮的样,他真是打心眼里嫌弃,这几年边关生活硬生生将京城一哥给摧残折磨到了这种程度,如果要让京城的闺阁女子知道了,那不得伤心死。
“不和你费口舌了,今日京城来信,老皇帝要死了?”男子话音未落,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抓住,要不是他自幼习武,恐怕得捏碎了。
“消息可靠?”乔羽天恢复了严肃样,刚刚俏皮样瞬间被自己收了回去,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随后他一字一句的问,问话时眼睛一动又不动得盯着对方。
“这些年都这样了,还能是真的?”男子面不改色,微微自嘲,发出的那声感叹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天真,还是嘲笑老皇帝戏做的多了,反正没人懂。
既然消息不可靠,那就说明朝内没什么大事,既然无事,他也懒得管了,松开男子的手觉得没什么意思,疲懒的再次坐了回去,表现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今日为何回来这里?”男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水,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又放了回去,如此反复好几次,就在乔羽天看的手痒痒时,男子笑着开口了。
“就想来看看,没什么想法,既然无事我就走了。”楼下依旧沸反盈天,输输赢赢几息见瞬息万变,就好似这诡谲的京城一般,谁也猜不透下一刻是什么。
男子闻言点点头。
乔羽天抢了茶杯,仰头灌下去,随后一声招呼也不打的就出去了。
男子看着连底都没有的茶杯,又拎起茶壶轻轻倒了一杯香茗,随即将视线投向楼下热闹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过喧嚣的激动的人群,乔羽天微微佝偻着后背,贴着墙根出了赌场,随即消失在了热闹的街市。
傅青烟家的后院内。
墨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整个人趴在鸡屎味极重且又鸡毛满天飞的鸡笼里,一群刚刚不到四个月的肉鸡们,吓得蜷缩在鸡笼的拐角处,浑身都抖得筛子一般,不过如黄豆大小的圆眼睛虎视眈眈的瞧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偷。
“咕咕咕”肉鸡们从嗓子里发出极大的恐吓和抗议声,但架不住墨玉针扎般的威压,迫于无奈,是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人拎走。
墨玉在没有认识傅青烟前,可谓是对穿着和仪表十分看重,可自从得知傅青烟有好的厨艺和以及高超的医术时,那些依然通通被他打包扔出了十万八千里之远。
拎着尤在挣扎的肉鸡,一脸兴奋的直奔厨房。
大黄在扫干净的院子里上窜下跳,肥壮的身躯落在地上,震的地面抖了三抖,干枯的枝桠上挂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今天,傅青烟准备做个黄焖鸡,目的是犒劳自己的同时,也为了庆祝即将送到军中的手套带来的喜悦感。
“傅姑娘,这只行吗?”墨玉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好不奇怪,不过他当前已然忘记了好看不好看之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讨好傅青烟,学习医术。
行,鸡血找个碗装起来,我们晚上涮锅吃的时候用。”傅青烟从厨房的窗户探出脑袋,目光定格在那只即将踏上鬼门关的肉鸡身上,发现还算肥硕,所以满意的点头,随即视线自上而下打量墨玉。
墨玉当前不是脸上不干净,整个人青色的衣摆别在腰间,露出同色的长裤和黑色布靴子,半截衣袖挽起来直到胳臂肘,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天太冷,冻的有些发紫,而他全然一点感觉也没有。然而,傅青烟不由得浑身发冷,屋外的气温怎么说也得零下十几度,滴水成冰都不夸张,她虽然在厨房,也不得不戴着帽子,以防冻感冒了,而这位小伙子竟然赤膊,一点也不觉得冷。
墨玉见她没有什么可叮嘱的,随后找了个角落去收拾鸡去了。
傅青烟忙着将配料调好,然后切好了胡萝卜、香菇以及土豆和红薯,随后在鸡噶一声惨叫声中急忙拿着碗出了屋子。
“接碗。”傅青烟远远的喊道。
刚刚一刀解决了鸡的墨玉,听到声音猛然,倏然转头,就见一只灰白的碗带着阵阵冷风直冲自己的面门。
他本能一躲,已被宰杀的鸡,脖颈处血滴滴答极速呈直线往下掉,这一变故,他转身时,鸡随着自己而动,鸡血呈半圆飞溅出去,冰冷又坚硬的石墙上留下一行血迹,随即晕染成简单的水墨画。
“当”粗制的陶碗在即将摔碎的时刻稳稳落在了墨玉的手里,然后鸡血准确无误的滴落进了碗里。
滴滴答答声,持续了许久。
傅青烟免费观看了一场杂剧表演。
就在这一刻,大门突然从外被推开,嘎吱一声,与此同时露出一张冻的有些僵硬的脸,来人咧嘴笑着问。
“你们俩这是?”
来人正是乔羽天,他目光在傅青烟身上扫了一眼后,很快就转向了邋遢至极墨玉,乔羽天也算是和墨玉一起长大了,他是多么爱干净,将军府的人可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夸张到有一丁点的脏东西就要洗好几次澡,这个嗜好一度在暗卫圈子里传扬了许久,今日他这不拘一格的样子,着实跌破了眼镜。
“准备做黄焖鸡吃,你怎么又来了?”傅青烟眉梢微挑,张嘴就吐露出自己的不喜来,这个家伙最近就像牛皮糖一般 ,一旦粘上就撕不下来,如果是普通的朋友的话,她不介意,可这个人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她前世见了太多的人,经历了太多的事,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对于对方的想法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虽然乔羽天的面部表情控制的特别好,脸上时常带着笑,说话一点架子也没有,这要是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分分钟被他骗的团团转,小则感情,大则生命。
乔羽天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粘了上来,傅青烟十分看不惯,所以转身毫不留情的走了,留下依旧一副笑脸的他,可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眸子更亮了,眼底溢出更大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