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奴仆们眼中,整件事其实很简单明了。
不过是安秀珍与安秀锦,起初在言语上有些不对付,后来秋霜玉扎了一下安秀锦,却被秋霜玉说成安秀锦有意推她!
都是娇娇养成的小姑娘家,有两句口头之争也实属常事。
可秋霜玉扎人,说是安秀锦推她,这事便有诬陷之嫌。
安正勋冷着一张脸,但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沈氏气闷的神色跟着缓了些,又朝着自家女儿柔柔看去!
待仆妇们说完后,安秀锦又说道:“你们怎么不将实情全部说出来?这么藏着掖着,万一再二爷起了疑心,回头我可是没法解释了!”
这话说得一屋子的人皆是一惊。
只听安秀锦又慢慢道来:“你们怎么将我让你们去,二奶奶哪里领赏的事情给忘了!二奶奶可都是看在,你们护着这位玉娘平安回院子的份上,才打赏你们的!如今不说清楚,回头还指不定被别人以为,是二奶奶收买了你们!”
秋霜玉闻言,紧紧攥住了袖笼中的手。
这个小丫头真真是不可小觑!
倒是让她将这奴仆领赏的事情先给捅出来了,自己失了一个先机!
不过,就算有这些奴仆作证,又能怎样!
秋霜玉抬了抬眉眼,忆起女儿刚刚让自己将姿态放低,实在不行,就把事都往她身上推的事情。
便暗自掐了一下掌心,疼得她眼圈又红了一些。
“一切都是奴的错!都是奴一时紧张,这才误会了四姑娘。”
说着,便重重地对着安秀锦磕了个头。
安秀锦忙躲到沈氏身后,避开了秋霜玉对着她磕的这一头。
她虽是厌恶秋霜玉,也恨不得将秋霜玉踩在脚下,可是她还不想折寿!
磕了一头的秋霜玉,仰起头,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白嫩的娇颜。
“是奴不会教孩子,将秀珍养得不知所谓,这才冲撞了四姑娘!还望四姑娘体谅秀珍自小生在市井之中,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别将事情闹大。若是让老爷知晓,只怕这天下之大,再没有奴和秀珍的容身之处了!”
这话听得安秀锦都有些懵怔了,她以为秋霜玉会辩解一二!
就这么轻而易举认错,究竟是想把事情糊弄过去,还是另有图谋?
安正勋看着脸色苍白,双眸低垂的秋霜玉,心中更是怜惜!
又想起之前安秀珍说的话,和秋霜玉三番五次提父亲,脸上的表情已然扭曲!
看向安秀锦的目光,便带着审视和森然。
看得安秀锦是莫名的不安!
“你可说了你妹妹是野种的话?”
安秀锦诧异,还不等她回答,秋霜玉又凄凄哀哀道:“二爷,奴求求您,别再追究这件事了!说来说去,都是奴和秀珍的错!我们娘俩不辩解,也辩解不了什么!”
“权当一切都是,秀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惹出来的祸,奴已经罚她去祠堂跪着了!”
沈氏听了,目光微闪。
安秀锦的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秋霜玉的一张嘴,真真是比篾片还锋利!
什么错都认,可却认得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这种衔冤负屈的做派,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你若是继续追究,便是咄咄逼人;若是不追究,以后定还会有这种事情!
谁知道她们母女,还能作出什么些妖!
安秀锦的眼神如冰似霜地从秋霜玉身上扫过,又对着安正勋看去,“爹爹,祠堂似乎不是谁都可以跪的吧!”
秋霜玉一张本就梨花带泪的脸,听了安秀锦的话,又添加了几分凄凉。
“奴知道,所以奴罚秀珍跪在了祠堂的院外,让她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再去四姑娘面前惹不痛快!”
说罢,肩膀微耸轻颤着,好似在忍着心里的难受。
“奴原本也是要去跪着的,但是想着奴的身份,实在怕污了安氏祖宗的眼,便只能在这跪着,以求二奶奶和四姑娘能消气!莫要再将事情闹大,免得连累的二爷再受老爷的责罚!”
“二爷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说着她又是泪水涟涟。
秋霜玉本就是娇小女子,生的也是有几分颜色,所以这一连番娇滴滴的哭泣,倒让她哭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再者话里话外的,无不彰显着她在委曲求全,只为少给安正勋招惹事情,免得安老爷不喜,又要责罚安正勋。
这般的体贴小意,让本就偏颇她的安正勋,心不免又偏了一些。
再有,听到这么冷的天,安秀珍被罚在祠堂的院子外,他就像是六月里反穿皮袄,这里外都是火。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说你妹妹是野种!?”
安秀锦看着神色阴沉的父亲,那种失望再次涌上心头。
她就不该奢望父亲能公平的!
即便以后父亲对秋霜玉冷冷淡淡,可现在秋霜玉却是父亲捧在手心里的人,所以,无论这件事究竟是怎样的,父亲根本就不关心!
他在意的,只有秋霜玉和安秀珍!
安秀锦的心中,似是下雪了一般冰凉。
“我没说她是野种,我只说她是野孩子!”
安正勋猛地在身边的茶几上一拍,“还要狡辩!”
而后板起了脸,对沈氏怒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果真与你一样粗野无礼,尖酸刻薄!当初我是瞎了眼,才将你娶回来!”
安秀锦只觉得心上的冷意,在身体里一点点扩散。
“娘亲!”
安秀锦抱着沈氏的腰,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前一世,她怎么不知道,她的爹爹是这样一个是非不辨,刻情寡义的人呢!
沈氏气极反笑,她没想到,即便是有仆妇们作证,秋霜玉也认错,可她的好夫君就是护着别人!
以前不知道夫君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冷冷淡淡,总还能骗自己说他是个戏痴。
可现在,这样的借口薄弱得像是宣纸一般,轻轻一戳就破了!
他心里没她。
所以,自己怎么争、怎么做都是输!
只是,她总不能连女儿都护不住吧!
“二爷说这话,可经过脑子!?莫不是整日里看戏本子,看得人都糊涂痴呆了?以致现在都是非不分了?”
沈氏本是眉目温婉的女子,可因着护女,便变得极是凌厉。
“且,妾身当初可不是巴巴地非要嫁给你,是父亲带着二爷几次上我沈家,这才定下了你我的亲事!若说瞎了眼,也该是妾身瞎了眼!”
她正言厉色,“今日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这玉娘母女在挑事!清早,她就穿得一身华贵说是来给妾身请安道谢,可妾身倒想问问,谁家府中的外室有资格给主母请安的?”
“再有她现在的做派,看着是委屈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若真心不想闹事,怎得事情过去一天了,还在这闹腾不休!?”
“偏的二爷丝毫看不出来,硬觉得是妾身和秀锦咄咄逼人!二爷这样良莠不分,妾身无话可说!”
说罢,便牵起女儿的手,抬脚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抛出一句,“曹妈妈,回院之后,将二爷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送到绿绮轩来!莫要让我看到那些东西,污糟了心情!”
说完这些话,沈氏便搂着安秀锦离开了绿绮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