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像是看不出,沈氏是为了避开和她接触才抽走手,继而上前,与沈氏并排而行,“我这不是瞧着咱们府中的四季海棠开得甚美,所以便四处逛了逛。”
“这走着走着,就走到二弟妹这里来了!想着二弟妹也要去望宜院给太太请安,索性便过来寻二弟妹了!”
这话说得,真真如那阎王讲故事,鬼话连篇了!
桐离院附近可是一株四季海棠都没有,甘氏究竟是怎么赏到这里来的?!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氏温婉道:“既是如此,我们便速去望宜院,免得耽误了给太太请安的时间。”
而后两人并肩朝着望宜院而去。
她们这边刚没走两步,安秀锦便过来了。
经过昨天一夜的休息,虽说她还是觉得不适,可想着秋霜玉进府的事情,她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来告诉母亲的好,顺便再提醒母亲,莫要像前一世一般,被秋霜玉设计了。
没想到,却看到伯娘居然来找娘亲,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诧异间,她没有迎了上去,而是不近不远地跟在她们身后。
毕竟有些人要作妖,你摁是摁不住的!
与其上前打断,不如让她作,然后借力把她打倒!
一行人走到了竹园。
虽说现在已是初冬,可竹园里,却不见颓败。
鹅软圆石铺就的小路,曲径蜿蜒。路的两旁栽有耐寒的梅树,苍悟的翠竹,宽敞点的地方,还设有应景的假山。
没一会,便见甘氏微微回头给李妈妈使了个眼色。
李妈妈便拉着曹妈妈说道:“瞧着大奶奶和二奶奶难得这样说得上话,我们这些伺候的,还是远远地跟着就好!也免得她们妯娌说话不自在!”
而后,李妈妈三人便缠着曹妈妈三人。
见此,甘氏才说道:“今日嫂嫂过来,其实是过来向二弟妹来讨杯喜酒喝的!”
“喜酒?”
沈氏蹙眉疑问,“嫂嫂莫不是在说笑?弟媳何喜之有?”
“哎呦!二弟妹还不知道呢!”
甘氏一脸震惊,拿着帕子轻捂下唇,一副“哎呀,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和“我知道了一个有关你的大消息,你快来问我啊”的样子!
“嫂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氏声音温温柔柔,如水一般。
虽是疑问,但面上没有半点,对甘氏所说之话的好奇意思。
甘氏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一时有些尴尬,但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心头掠过一抹坐壁关上的暗喜。
“二弟妹,那你可得答应嫂嫂,莫要告诉别人,这事是嫂嫂对你说的!否则,嫂嫂只怕要被他人说成,市井中的长舌妇了!”
沈氏看着故作姿态的甘氏,心里实在疲于应付,“既是如此,嫂嫂还是莫要说与弟媳听了,免得嫂嫂名誉受损!”
甘氏一噎,若不是沈氏脸上挂着浅浅笑容,说话还是如往日一样温柔顺和,她倒要觉得沈氏这是在落她的脸。
“二弟妹这番为嫂嫂考虑,嫂嫂心里委实如寒冬腊月里,喝了盏热茶一般熨帖!”
说着,她站住了脚,拉着沈氏的手道:“既是如此,嫂嫂也就豁出去了!”
末了,又说了一句,“妹妹,你听了可得撑住啊!”
这才慢慢道来。
“妹妹,你可知昨晚府中出了一件多大的事情!嫂嫂我听了婆子来报,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盯着沈氏,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些自己想看到的表情。
可她终是失望了!
沈氏依然还是一副温婉柔顺,毫不在意的样子!
于是,她没了猫逗老鼠的心情。
“我院中一个婆子的老姊妹,是在后门的门房婆子。昨夜二更天的时候,一辆载着人的马车从后门进来了!”
“那婆子便暗自留意,这才发现,原来那车里坐着的是……”
沈氏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似是难以启齿,“竟是二弟在外面养着的骚蹄子,和骚蹄子生的贱种!父亲和太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安排人住进了角院里,还拨了婆子和婢子去伺候她们!”
“这还不算,深更半夜的,居然还将李大夫请来了!”
“那李大夫是什么人,他可是只为安府主子们看诊的!那骚蹄子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也能劳烦李大夫!”
说罢,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氏,生怕漏看了掉沈氏的神情。
沈氏只一瞬间的僵硬,而后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事啊!”
她笑起来,如那四季海棠一般明艳美丽。
说起话,轻轻软软的,语调又是这般漫不经心地不在意,似乎刚才甘氏说的事情,就如今日早晨吃什么一样的乏味!
那抹僵笑,甘氏看得分明,可这语调中的不介意,却将甘氏弄得,有点像豆腐脑摔在地上,真糊涂了!
沈氏笑着继续说道:“这事原是弟媳我昨日才与太太商量过的!弟媳我虽是不喜那外室,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家的骨血流落在外,不能认祖归宗!”
“嫂嫂也知道,弟媳自生下锦姐儿和儒哥儿,便伤了身子,再无法有身孕了!听夫君说,那外室的肚子里可能是个哥儿。”
“眼下整个安家,就老爷这一房子嗣单薄,我这个做儿媳的无用,一不能替在官场辛苦的父亲出谋划策;二不能让夫君日日欢喜;三又不像嫂嫂是个聪慧能干的,也就只能恪守贤良淑德的本分。”
沈氏说得头头是道,可心里却是苦涩疼痛!
而被沈氏一番话说得脸色难看的甘氏,险些反应不过来,“原来、原来二弟妹早知道了!那嫂嫂还真是白操心一场了!”继而话锋一转,“你看嫂嫂说什么来着!就说是过来讨杯喜酒喝的,还真让我讨对了!”
“回头嫂嫂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定要好好贺贺太太!若那玉娘真能给安府生儿添丁,这可就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安府这还是第一次破天荒纳妾,也不知太太是不是能忙得过来!可惜我这这两天头疼,到时二弟妹可得多帮衬着太太!”
她说得巧笑嫣然的,可句句扎心!
什么双喜临门,什么破天荒,无一不是在往沈氏心上扎刀子!
沈氏心里难得清明,自不会叫甘氏看笑话。
“嫂嫂说的是,若玉娘真的生下哥儿,弟媳也就算是有两个儿子了,确实可喜!这眼瞧着便要辰时了,弟妹赶着去给太太请安,就不陪嫂嫂了!”
说罢,再不看甘氏,自顾自地走了!
曹妈妈见了,忙甩开李妈妈的手,带着春染和夏沫跟了上去。
甘氏被沈氏气得双目赤红,之前带着喜色的脸,现在是如罩寒霜。
走过来的李妈妈见了,暗自猜度着,小心翼翼地劝道:“大奶奶莫要动怒!别看二奶奶一脸的风淡云轻,指不定她心里早就撕心裂肺了!”
“再说,那骚蹄子哪是个易降伏的,且看着,日后指不定怎么闹呢!到时候,二奶奶有的头疼!”
这话说得甘氏舒畅了一些,只是看着沈氏离去背影的目光中满是阴寒。
“是了!要她真与太太商量过,那骚蹄子怎会在半夜被人接进府中!”
甘氏冷哼,“且看你能装大度能装多久!”
说罢,领着李妈妈等人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