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下》
水沐年华
开篇
这世界,无论走到哪里 都少不了阳光,空气和水。在辰星照耀下,大地旋转,天地摩擦,冷热交替,空气流动中就形成了风,风和水的结合就形成了风水。风水分大中小,大风水和天道气运的结合形成了凹凸不平,参差不齐的不同维度世界。中风水于山脉海洋江河的环抱拥堵中,在大时代的感召下,走出了一个个面目迥异的王朝和时代。小风水则在生气交替的山岭溪流中,聚气生发,对应着个人和家族,于是,纯悟之气上升为正善,杂浊之气下坠为恶邪。
天地间,不论任何因果宿命,无论高低贵贱都有服从一个恒古不灭的物质----变化。变化是什么?变化就是时代。任何人乃至万物都要服从于时代,时代的需要决定了人和万物的崛起,昌盛,幻灭和成败。因此时代为天地间的主宰,是天地间的王者。
时代也分阴阳,闭锁短视为阴,开放创新为阳。无论阴阳如何,时代都需要人去引领和组成,于是山岭河溪组成的小风水和家族传承的德行结合就造成了不同的人心善恶以及人物。风水是天地的呼吸,夏天是呼出,冬天是吸入,风水是海潮,涨潮是呼出扩张,退潮是吸入敛藏。于是,在这天地间的一呼一吸之中,生命育出,繁衍进化,一代接着一代。
在我们这个混沌大世,大地并非永久固定,天道也是轮转变化。这天道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而大地也是在分崩塌没之后,一会儿升,一会儿降,轮转不停。
到了五蕴时代,天象巨变,原先扎堆聚集的一整块大陆又开始了分裂斥离,几千万年过去,大地固定了下来,形成了现在的盘炽世界。这时,世界分成了北莽,南黎,西罗,东辰和位居中间的太华五个大洲。
这每一个洲的面积均十分广大,山山水水,地形地貌,风土人情均大不相同。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五大洲中,数太华洲地域最为广大,山水也最为灵气瑞藴。它跻身于大世界的腹地,这里的人们相对来说,淳朴多亲,上敬于天,下耕于地,亲缘情重,嗜好茶素礼仪,既是最勤励的一群人,也是最墨守成规的一群人。
在太华洲中部偏西的地域,有一个秦戎国。秦戎国境内有一个东西向盘恒的巍峨峻秀的大山脉,叫拔山。
这拔山连绵起伏几千里,势跨几十个州县,在其东南角有一个名“炎午峪”的分支山谷,无论冬夏,此山谷始终有风瑟瑟的刮着。自炎午峪往下游走十几里处,分别坐落着三个村庄,离其最近的是赵村,稍远一些的是宋家寨和旺村。
炎午峪虽说风大,却是个植被茂盛,百草荣生的好地方,村民们经常驱赶着牛羊在此吃草玩耍,一些年轻力壮的村民则在此开挖各种药材,甚至捕猎各种小野兽。
直到有一日,在一个幽深的峻峭山崖下,有村民发现了一个向下倾斜伸展的石洞,其洞外十几尺的地方,有一个巨岩成倾斜状悍立,恰好挡在了洞口正前方。灰青色的巨岩巍峨雄壮,虽然表面上长满了苔藓和杂草,但探奇的人们依然清晰可辨的看到了四个古朴苍雄的凹刻劲字:“德破天下”。
消息传出,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更有十几个放羊娃,结伴同行,好奇中,竟爬进了幽暗的岩洞内,依靠着火把的跳动光亮,赫然发现在这个十几丈宽宏的石洞底部,有一个用青色条石围砌成石沿的半丈宽的的井,少年们走进,发现此井深不可测,扔一小石下去,竟听不见声响。不仅如此,此井内不时有小旋风阵阵旋出,冷渗人骨皮,其气流嘶鸣呼啸,一会儿如百鬼哭泣,一会儿又如魔星狂笑,众放羊娃听后,头发直立,寒颤惊恐之下,一个个争相恐后的窜爬出岩洞。
后炎午峪岩洞中有鬼怪的传闻四处传播,有好事者,请来了阴阳先生来此查看,老先生看罢,告诉众村民,此井直通地渊,洞内阴风呼啸,实为渊魔之怒气,切不可靠近喧嚣。
众村民听罢,惊恐不已,商议之下,遂按老先生嘱咐,用黏土和砖头砌成了一道砖墙,糊住了岩洞洞口,并小心的贴上了几十贴从偏远道观求来的道符“镇住”了石墙,随后告知各家村民不得靠近此洞。
一时间,壮实汉,长舌妇,顽童,老人等,在炕头,在田间,在土路上挨个相告,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几个月后,周围几百里的村镇在一个个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都知道炎午峪的洞魔,以致很长一段时期内,议论纷纷的人们,谈洞失色。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渊魔洞”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逐渐的,在村民们柴米油盐生活的奔波劳碌中,此事在七八年以后终于沉寂下来,附近的村民虽还记得炎午峪的渊魔石洞,但这传闻却再也不是村民们的好奇重心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一个烈日罩地,蒸热如笼,天地间一片蝉鸣喧嚣的正午,在家躲避炎阳,闭窗不出的赵村村民们,忽闻一声裂天荡地的巨响从炎午峪方向传来,声响之巨,连窗户,房门,房梁都为之抖动灰落。一个时辰后,惊悚狐疑的几百个村民自发的结成了几十股人群,在恓惶莫名的交头接耳中,人群汇成了人流,朝着炎午峪方向浩浩荡荡的赶去。
村民大军不多时就急急的赶到了炎午峪,人流在山石嶙峋的山谷中绵延而上,当人们绕过了最后一大滩耸立的石林,转弯就到了那个石崖下。鄂然间,在离石洞十几丈以外,村民们就看到了满地的崩砖碎石,震撼之余,村民们探近细看,见封堵石洞的厚实砖墙被不知什么东西冲撞的一塌糊涂。面对此景,几十年前的传言再次在人群中出现,就在疑神疑鬼的村民们兀自思量间,十几只从村子里带来的家犬忽然间嗷嗷狂吠起来,吠叫正起劲时,众犬竟身体颤抖的失声瑟瑟而退,这时,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声音隐隐从洞中传出,听闻此声,素来忠义的畜生们一只只惶恐异常,跳跃不止,在跳脚顿足间竟撇下了众人哀叫着朝远处奔窜。众村民一见,相视一觑,大感不妙。结果,狗在前,人在后,疯狂的向几个方向奔逃。这时,如牛吼般的怪声从洞中发出,持续了十几次后,一股犹如荒蛮巨力的气流从洞中激发冲出,这时,同正午时一般模样的声响再次炸响山谷,巨响过后,石洞附近方圆几十丈的地方,一片烟尘笼罩翻腾,弥漫的灰尘一时间竟遮住了人们的视线。半个时辰后,带着惊悸稍缓的心情,在几个胆大男子带头下,村民们逐渐围拢过来,并一步步小心的再次靠近了山洞,待众人走至近前大约十丈开外的地方,只见挡在洞口正面的巨岩上部,一部分竟消失不见,巨力的冲撞之下,这块巨大的岩体已由倾斜状赫然变成了傲然屹立,远远观之,巨岩上那四个苍劲的大字似乎少了一个。众村民忘记了害怕,皆挤身细看,待走到近处,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只见面前这个傲屹天地的青灰色巨岩上,三个雄浑苍劲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清晰无比----“破天下”。
“这……?”,赵村村民一时间无语。片刻后,嘀咕声如蜂群般在村民中响起,这时,两声干咳的嗓音过后,一声清晰响亮的“肃静!”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众人一听十分的熟悉,扭头一看见是本村大名鼎鼎的赵半仙,于是均寂静了下来,等他说话。
赵半仙清口后,环视了一圈众人后说道:“诸位,想听老夫言传吗?”,“听!听!”,周围众人齐声回答。这赵半仙平素虽然性情孤傲乖张,但心底慈善喜欢帮人,卦也算的十分出名,平日里村民们颇敬重他,也喜欢开他的玩笑。
“老先生,念首诗吧!”,一个粗黑高大的阔面后生这时面对着众人,他眨巴着眼睛说道。
“念你娘个五雷轰天屁,你狗日的挤眉弄眼的,以为别人看不见。你小子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众人一听赵半仙骂人了,包括那个小子在内都“哈哈哈哈”的爆笑起来。“别管他个狗日的,赵先生你就念两句吧!”,这时一个壮年汉子诚恳的对着赵半仙说道。赵半仙眯着眼,狡黠的看了一眼他和众人,一抬腿他站上了身边的一块石头,松树皮般的大手一扬,众人见了纷纷肃静了下来。
看见众人都看着他,赵半仙笑了一下,突然间他怪里怪气的扬声说到:“德字突然不见了,破字坐世当头照,魔气冲天见天日,天下看来要糟糕”,他话音刚落,“哄”的一声,众人都敞开嘴笑了起来。“唉,诸位,看来这个世道又要乱了,大家且听老夫一劝,我等身为草芥小民,都是讨生活的,以劳力混日,我看,我们还是莫管这天地间的闲事了,不管他,我等尚可继续苟且偷生,管他,恐凶多吉少,这里……这里不是我们闲人待的地方,大家活命要紧,听老夫一劝,还是赶紧早回吧!”,众人一听,这位半仙的话似乎十分在理,谁知道这“魔气”会不会再突然爆发一次,于是在赵半仙的领头下,这一大片的人,便跟着他,逗着他,哄着他,笑着他,一对对,一群群,一帮帮的陆续回到了相依为命的村子里,继续过起了为生活而艰辛劳作的庶民小日子。
第1章之
已酉年,丙寅月,庚申日,拔山东南角的一个叫旺村的村庄,一声响亮的婴啼从王九明家传出,新生婴儿七斤半,是这个村子里人们所知道的最重的胖婴。王九明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大舒了一口气,趁着无人,他走到了被土坯墙围住的院子正中,对着刚刚从地平线上跳出来的太阳,“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实实在在的响头。“感谢老天爷!”,虽然家里已经有了一儿两女,但是,王九明觉得,再多来个儿子,对他王家门和村子里的现实而言,总归是件大好事。
酬谢过了接生婆,看着折腾了半个晚上的老婆刘氏安然入睡,不知为什么,王九明突然觉得自己娶了个很好的老婆,刘氏自跟着自己过日子以来,很是勤俭持家,她忙里忙外操持着家里人一切,很是辛苦。想到这,王九明抱着媳妇的脸轻轻亲了一口,看了一会,他蹑手蹑脚的就走出了屋外,关好了屋门,接着小声的叫出了在偏房中呆着的大儿子王嘉兴,小声交代了几句。然后换好一件体面的长袍,快步走进了另一间土坯茅草房里,将破门用门拴插好。然后蹲在一处土地上,双手开刨,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地下挖出来了一个厚实的木箱,快速打开后,他拿出来了一锭银子,然后轻轻的盖好盖,将箱子小心的掩埋好了,接着拉开门,急霍霍的走了出去。
三十天后,王九明家里挤满了村民,王九明的大女儿巧花端着一个粗瓷大碗,用红枣和拐枣招待着人们。此刻,阴阳先生赵林端坐在炕上,他面前放着一张红漆小炕桌,桌子上放着一盘子花生和红枣,除此以外,三百文铜钱用草绳穿成了三个钱串,工整的摆放在桌子上。这时,阴阳先生赵林正眯缝着一双小眼,用干瘪的双手一撸一撸的数着另一串铜钱,对面,王九明则和抱着足月娃的妻子刘氏则拘谨的站在火炕边,夫妻俩恭立着,丝毫不敢打扰老先生此时的兴致。
“嗯……嗯”,数完了所有铜钱,老先生干咳了两声,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娃他爹,报上娃的出生时辰老先生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一些诸如出生时的天气,左右村邻及畜生有无异常等情况。“生娃的时候,天……天还没亮,有些黑,看不太清楚。对了,村子的鸡叫了”,王九明诚惶诚恐的回答。“屁话,卯时,天马上就亮了,鸡不叫,难道是你叫?”,赵老先生白了王九明一眼。“我刚问的是,娃出生时,有没有什么同其他娃不一样的地方?”,赵先生看着他说道。“这……?”,王九明皱着眉努力回想着,“对了,赵先生,我娃出生时,是睁着眼睛出来的,接生婆说的。”,这时,王九明忽然想起来了,他补充说道。“嗯?嘿嘿,看来你娃是个命硬的小子。”,赵老先生微皱着眉,看着王九明说道。接下来,老先生摆了一下手,夫妻俩立刻禁声。只见老先生闭着眼,指头微动,掐算了起来。在反复掐算了三遍后,赵老先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尺,用木尺将四串铜钱中的两串往前一划,推到了王九明夫妻俩面前。王九明一惊,忙问:“赵先生,您这是……?”,“看你两口子是个实诚人,老夫就实话实说了吧。此子生逢月破,主一生万事不成。命中比肩劫财成党,印枭生旺,命逢于此,乃贱苦劳碌之命,甲木明旺暗弱,日主庚金冲之,此子不仅克父,还克尽家业,刑伤兄弟姐妹。”,说罢,再次长叹一声,对王九明说到:“此四百文钱,我只收两百,余下的,你们拿回去吧。”,王九明同刘氏一听,大惊失色,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他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是好啊?”,言罢,一扯已失神的刘氏,俩人将孩子往炕上一放,竟齐齐跪了下来,“求大师救救我娃!”,看着娃虎头虎脑的,想着也许长大了是家里的门柱子,谁知道这娃的命竟是如此的苦,刘氏泪水流了下来,她泣声说道。“求大师解救我王家”,王九明也哭了,一生劳苦,从不害人的他泪珠子颗颗从脸颊淌下。赵先生看着跪在面前的夫妻俩,他摇了摇头,“没办法,命者,数也,运者,造化也,皆天命也。天地造人,天干地支支配一生,这土地可以挖渠改道,可这天谁人可改?自古至今,你们谁见过改天的?”,说完,见这两口子依旧不起来,没办法,赵先生穿鞋下地,硬是搀扶起了王九明两口子。“这个……老夫也没办法,你们两个……唉……想开一些……听天由命吧!”,此时刘氏已是眼眶红肿,王九明也是低着头呆坐炕沿上,一语不发。而房内的众人本来是凑热脑,祝喜气的,没成想事情会发展成了这样。见情景大变,气氛压抑,村民们面面相觑,皆不敢出大声,最后互相之间都使个眼色,贴着墙一个个溜走了。
“赵先生,能否麻烦你给这娃取个名字?”,屋内的人都走光了,这时只剩下了儿女和王九明,刘氏抹了一把眼泪,对着赵老先生颤声说道。看这一对夫妻俩可怜,赵先生略想了一下后,对刘氏说到:“此子八字若逢火,也许会好些!”说完,他皱着眉从包袱里掏出来了一个沉重破旧的书籍,指头沾着口水翻腾了半天后,对王九明夫妻俩说到:“这煜字有日又有火,这样吧,叫王一煜如何?”,看着老先生的满头白发,王九明和妻子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就依先生所言吧”……
送行之时,王九明两口子将一大包袱红枣带给了赵先生,并一直将老先生送到了院子门外,就在两口子即将转身时,但见赵老先生走了三十几步后忽然又折了回来,显然老先生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此子命硬,有两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赵老先生一边走一边高声的说道。夫妻俩一看就是个本分的人家,老先生很是同情他们,于是想起了一些先人留下的办法。
王九明夫妻俩一听,大喜过望,赶忙的迎住了老先生。见夫妻俩脸色有了好转,老先生咧嘴笑了。他打了个手势,招呼夫妻俩走近,夫妻俩见状急忙上前,这时,老先生低着声在夫妻俩身边耳语了一番,又反复叮嘱了几句,直到两口子彻底记住了,这位赵老先生才躬身辞别了王家。
看着两口子不在悲凉,赵老先生的心情好了一些,他背着两个大包袱,摇晃着苍老的身躯,反复念叨着“顽玉泣污泥,烈火炼真金,谁知天皇意,但看明月心”四句话,在王九明夫妻俩的目送下,踏着土尘朝着东方踱步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