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觥筹交错，服务员不断推着餐车在桌里行间行走，不时有人过来敬酒，喊着“科长”一类的词谄媚的笑着，然后饮完杯里的白酒，李旭晏要开车，所以他杯子里从来没有倒过一滴白酒。

过来敬酒的人也都知道他的难处，只是自饮下去，并没有强求。

醉酒的中年男人不久之后就已经睡着了，李旭晏走过去替他盖上椅背后的那件外套，离酒宴过去也快了，李演娜却没有心思在这里待下去。

她站起来，四处寻找着自己的东西，李旭晏在她旁边看着，好奇的问：“你在找什么？”“包，我吃完了，想回家。”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看见了自己的挎包，她走过去拿起来，将之前拿出来的手机和数据线放了回去。

李旭晏看了看还未散去的人群，面色为难：“娜娜，你要不再等等？爸爸还要送客，这里这么多客人，实在是离不开。”“哦，不用，我自己回去，”李演娜的脸上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她本就无意让父亲送自己回去，“我身上有钱，我打车回去。”

行李箱就放在父亲的车里，反正他总要回家，行李箱顺便带回去就算了，这里的烟味太重了，闻起来刺鼻又呛人，她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不如趁早回去，睡个觉也好。

过于湿冷的空气倒是突然让她有些不习惯，早起涂的护肤品此刻竟有些痒，脸上像是有蚂蚁在啮咬，她心知这是过敏的症状，也想回去正好买些药。

李旭晏看着女儿收拾东西，一边是平时自己敬爱有加的老科长，一边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的宝贝女儿，他心里衡量了一下，终于还是觉得让李演娜一个人在慕城打车回家不放心，于是跟老科长打过招呼，便拿着车钥匙出来。

“爸爸送你回家吧，一会再过来送科长。”

李旭晏倒着车出来，他执意要送自己回家，李演娜便不好驳了爸爸的面子。

爸爸喜欢听70后流行的老套曲子，李演娜化着妆，耳边听着伍陌《挪威的森林》，虽然这首歌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是父亲听得很高兴的样子，镜子里的她盖上了那支豆沙色的口红，漫不经心的垂眼：“今天怎么佟叔叔没有来？”

“佟叔叔？”李旭晏暗自吃惊地反问，忽而敛了神色，“他，他今天不方便来。”

“为什么不方便？你与他不是很交好么？”

“他……”李旭晏为难的看着前方左转的红绿灯，小心翼翼地刹了车，“你佟叔叔他就是不能来，也不是不方便。”

父亲说这话时，眉眼间有一股深沉的黯淡，李演娜抿了抿嘴唇，原先那浓厚的口红便匀称了一些，瞥了一眼父亲的神色，她顺嘴问了下去：“他能有什么事，你升迁这么重要的宴会都不来，我看还有人说他的不是。”

“哦，呵，你佟叔叔是一些公司的事情，惹得同事们不高兴了，你别听那些人乱说，你佟叔叔人很好的。”路过一些车流，向着北边和南边的马路行驶，原本还在左边的行人在斑马线上聚成一道人流，还有十几秒他们才会被准许通行，李旭晏捏起放在车子里的那听凉茶，灌了一口。

佟文还在监.狱里。

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三、二、一，李旭晏看着前方的灯渐渐变成绿色，恍然间的失神让身后的车主等的有些不耐烦，他顿了一下，兀的拉起油门一下子冲出好远，安心画眉的李演娜很不满意父亲的一惊一乍，用纸巾微微擦拭着画出去的那一角。

“开车也不小心点，回头我妈知道又要说你了爸。”

“知道了，知道了。”

李旭晏连声说着，脚下的速度不禁踩慢了点；李演娜在试一个最新的彩妆，是她去国外当化妆师的表姐发了视频告诉她的，她很喜欢，于是连续几天她都在研究这该怎样才能将这个彩妆发挥的最好。

她无心再听父亲讲佟文的事情了，腿上还摆放着一个极精致的美瞳盒子，里面的有色美瞳是表姐几天前在社交软件上刚刚和她交流过的，那款国外很流行的色系。

她小心翼翼对着镜子比试着美瞳，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离开了闹市区，居民区的路况倒显得十分宽敞，李旭晏得了空，向女儿那边看过去。

从女儿到了餐厅伊始，他就注意到女儿随身带着的那些化妆品，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在李演娜的生活费中也占用了一笔很大的开销，而李旭晏升职了之后，这笔开销对于李家来说或许并不成问题，而这么多年以来背负公司债务的佟文，他的那个女儿在学校里，日子会怎么过？

“对了，娜娜，”李旭晏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前方的他忽然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佟叔叔有个女儿，比你小一岁的，也在江澈读书？”

“佟叔叔有个女儿在江澈读书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李演娜仔细忖度了几下，倒并没有想起自己进学校时父亲和自己提过，佟叔叔的女儿。

是比你小一岁的，不在一个年级；李旭晏微微侧头，佟文女儿的信息他也是记得的：学的好像是什么设计之类的，当时已经开学了，老科长说是要她做插班生进去的。

“学设计？”李演娜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佟安喻的模样，在艺术学院，开设的设计系倒是不多，她唯一认识的姓佟的女孩，大概就只有这么一个了吧，可是不一定就是佟安喻吧？

“应该不会是她。”

“谁啊？”女儿嘴里说出一个名字，李旭晏微微颔首，“我记得，佟文的女儿没有小名，但是我记得她名字里有个‘安’字，佟文跟我说过的，他女儿出生是早产，孩子的奶奶给取了个‘安’字。”

还在化妆的手一下子停住了，李演娜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无比僵硬，那么名字里有个‘安’字，就是佟安喻无疑了？

真这么巧吗，她和佟安喻竟然也会认识？

想起那个总是给自己无数次难堪的女孩，她的内心就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