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赶紧闭嘴,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副将张兴。
“就你们几个话多,给我好好的盯着,要是出了纰漏,小心你们的脑袋。”张兴狠狠的说道。
“诺。”几个人都小声的应道。
张兴道:“你们放心,只要今日你们守好这谷口,等太守大人兵至,到时候升官发财少不了你们。”
张兴的话刚说完,赵哥就轻声的叫道:“将军,你看……谷口有人。”
张兴急忙从斜坡下微微的伸出头。
此时,有一个兵士从坪山坳谷口迷迷糊糊的走出来,双手交叉紧抓着身上的披风,瑟瑟发抖,边走还边骂骂咧咧的,“妈的,屁大点官有什么了不起,这三更半夜的还叫老子出来捡柴火,早晚烧死你。”
那兵士朝着坪山坳东侧的树林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顺手捡起雪地上的枯枝。
那兵士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张兴却依稀能听清楚他的意思。这显然是一个刚被官长从美梦中拉醒的士兵,一肚子的怨念。
上百张弓弩紧随着那兵士的身影移动。
“张将军,是否射杀?”那赵哥问道。
张兴略作思索,道:“别动他,想来他只是被逼出来捡柴火的士兵,若将其射杀,谷中之人见其长久未归,必然起疑,那样我等行踪势必败露。”
“诺。”赵哥应声道。
兵士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地在东侧的那片树林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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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临时营地。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避开守卫,闪进营地。
军帐内,别部司马陈冲正大碗的喝着酒。
——他喜欢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玩最漂亮的女人,杀最狠的人。
酒,是烈酒。
——西北最好的烈酒。
——西风烈。
两坛酒喝完,陈冲已双眼迷离,酩酊大醉。他很少临战醉酒,但今天不同,再有两个时辰,他的堂兄酒泉太守陈横就会领兵而至,他胜券在握。一百骑兵弓弩手,外加四百轻骑已足够将谷口围的铁桶一般。更何况自己还带着两百骑驻扎在他们身后一里的地方,对于骑兵来说,一里地转瞬即至,所以他丝毫不担心那一百多疲累的残兵能够突出重围。再加上漫漫长夜枯燥无味,唯有酒才是良伴。
朦胧中,陈冲看见帐帘被掀起,一个兵士随风飘进来。
“你……你是何人?竟敢……竟敢擅闯本将军帐,来人……”陈冲醉眼朦胧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兵士,叱声喊道。
“帐前的两名士兵都已经睡着了,永远都不会再醒了。”那兵士一步一步的走向陈冲,此人正是张大豫。
“你……你想干什么?”陈冲拼命的晃晃沉重的头,想尽量让自己清醒。
“今日欲借汝项上人头一用。”张大豫冷笑道。他的手慢慢地抽出刀,一阵刀锋与内鞘摩擦的‘滋滋’声后,‘铿’的一声清吟,刀已出鞘。
随着那声清吟,刀光闪过双眼,陈冲的酒劲顿时被惊醒了一半,他下意识的抓起身旁的刀,踉踉跄跄的倒退。
刀劈中陈冲身前的桌案,一刀两段。
冷汗瞬间浸透了陈冲内衣,他迅速起身,想抽出刀,但张大豫更快,刀锋一转,寒光过处,人头滚落。
张大豫把刀插入火盆下,用力一荡,火盆飞起,火星四溅,军帐瞬间点燃。
他一手握刀,一手提着人头,走出军帐。接着又顺势点燃了旁边另外几个帐篷。
赤红的火焰,点燃了这漆黑的夜空。
“着火啦……着火啦。”
“快去灭火……快。”
“陈冲将军被杀了,黑骑营杀过来了,大家快跑啊。”混乱中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快去禀报张将军,请他带兵回援。”
“陈冲将军被杀了。”
“黑骑营杀过来了,快跑啊。”士兵们一人传一人,四散逃窜。
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将士们只顾争着逃命,人声马嘶,互相冲撞践踏,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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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在谷口的副将张兴见后方火光冲天,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一人一骑疾驰而来,“报……张将军是否在此?”人未到,声已至。
“张兴在此,到底出了何事?”张兴望着马上的兵士问道。
那兵士翻身下马,跪在张兴面前道:“禀张将军,黑骑营夜袭,陈将军命你速速回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张兴喃喃自语道。他想不通自己盯着这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黑骑营是怎么瞒过这里的几百双眼睛,出现在自己的后方。
“陈将军危在旦夕,请张将军速速回援。”那名来报信的兵士催促道。
无论张兴多么想不通,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传令下去,整肃兵马,迅速回援。”张兴大声喊道。
张兴的兵马刚动,正准备回援。突然,谷中蹄声如雷轰鸣,谷口处出现一队骑兵,每人手上都握着一支火把,火光闪耀,瞬间点亮黑夜。这队骑兵一出谷口,立马分成三队,左右两翼如火蛇迂回,中军呈锥形,直奔张兴所在之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丁俊。
骑兵疾如风,暴如雷,转瞬即至。长刀过处,鲜血飞溅。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骑兵突至,叛军士兵皆毫无防备,顿时大乱。
与此同时,那前来报信的兵士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嘴角翘起优美的弧度。他的身形也开始动了,迅速欺身贴近张兴,动作干净利落,眨眼间,刀已架在张兴的颈上。
张兴一脸骇色,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张大豫从腰间扯下布包,将陈冲人头高举,大声喊道:“全都住手,我乃凉国世子张大豫,酒泉太守陈横骄横叛逆,毫无道义,不思上报君恩,下抚黎民,反诬我奸其妻女,起兵反叛。如今叛将陈冲已被我所斩,现张兴也在我手,汝等皆为我凉国兵士,岂能附逆。我知汝等乃为叛将陈冲所蛊惑,今日降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士兵闻听主帅已亡,群龙无首,士气一落千丈,加上他们本来也是听从军令行事,现在见张大豫义正辞严,正气凛然,尽皆信其所言,放下兵器投降。
火光中那个能料敌于先,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身影,此刻在丁俊和羊威的眼中无限的放大,他们甚至开始怀疑,以前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那些关于张大豫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也许就像张大豫所说的一样,他是被诬陷的,这只是陈横起兵反叛的一个借口。
张大豫知道他现在的形象已在黑骑营将士的心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但就凭这样想让这些铁血军人誓死效忠,还远远不够。他还需要加一把火。
——一把可以熊熊燃烧的大火。
——而这把大火的源头就是张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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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内,张大豫坐在椅子上,眉头微蹙。秋月正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着胸口的伤口。
适才的一系列行动,让他胸口的伤口崩裂,疼痛异常。
丁俊恭敬的站立一旁,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思绪万千。
不多时,羊威笑容满面兴冲冲的走进来,朝着张大豫躬身说道:“殿下,降兵已整顿完毕,共收降三百四十二人,逃走者有一百三十七人,被杀者二十一人。那些逃走的士兵,因黑骑营兵力不足故未曾追击。”
张大豫道:“算了,逃了就逃了吧,黑骑营可有伤亡?”
羊威笑道:“黑骑营只有五人轻伤。”
张大豫道:“那就好。散出斥候,密切注意陈横军之动向。”
“殿下放心,斥候已经散出。末将以前鲁莽,一直误会殿下,对殿下言语冲撞,望殿下恕罪。”羊威突然单膝跪下,朝张大豫一拜。
张大豫连忙将他扶起,“羊将军何罪之有,将军如此,折煞豫也,将军快快请起。”
“谢殿下不罪之恩。”羊威站起身。他现在是真服了,眼前的这个曾经让他鄙视厌恶的人,以一己之力解坪山之围,扭转乾坤,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