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深邃的眼睛缓慢地从明灭交错的金光下亮了起来，好似一柄蛰伏剑鞘的宝剑，一点点露出它的锋芒。

吴雨山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子柒，明明刚熟络一些的年轻人，此刻在他面前却又变得无比陌生。

他愣了半晌。

“以你目前的灵力最好不要乱来。”他善意地提醒到，白子柒笑了笑，转过身，“谁说一定要用灵力！”

淡然的语气，雨水浸透的饱满微笑，带着藐视一切的王者霸气。

吴雨山错愕当场，冥冥之中也被一种强加而来的自信所感染。他不甘示弱地走上前，与白子柒并肩站在一起。

“说，要我怎么做？”

这并非意气用事，而是与生俱来的血性。

他手腕一抖，“破风”砰然而出。精纯有序的浅蓝色光纹迅速从半透明的弓身表面蔓延到他的手背，已经摆好了一触即发的攻击阵势。

“别急，你有没有发现所有的灵力都在朝一点集中？”白子柒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吴雨山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以我在阵术方面的参悟，这么大范围的阵是绝对不可能压缩到这种程度。我觉得阵眼中心应该有什么东西在催动它，我要你掩护我到那里，你能不能做到？”白子柒看了眼吴雨山，显然这件事不是轻易能办到。

吴雨山眉毛紧皱，沉吟了片刻，方才认真地抬起头，看着白子柒，“我会用‘破风’在前面为你开路，但是‘冥域鬼牙’究竟处于什么状态我不敢确定，如果它突然活跃起来，我最多可以让你近到十丈之内，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

白子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一声，“那就拜托你了。”

笑声还未消散，闪电般迅捷的颀长身影已经毫不犹豫地飞跃而出。

“喂，等等……”没有落点的起跳，把吴雨山惊出一声冷汗。

半空中一道急促旋转的阵纹再次张开，白子柒膝盖微曲，回头和吴雨山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放心地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了他人。

很快眼睛里就只剩下跳跃闪动的光点，吴雨山摇了摇头，暗暗叹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已经开始佩服这个年轻人，他确实不如白子柒。

他合起眼睛，集中起注意力，将所有企图攻击白子柒的威胁全部拉进自己的感知里。然后抓起弓，灵力涌动而出，对着天空漫无目的地一通激射。

砰砰砰……一连串密集的弦音，他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十几次搭弦，开弓，松手的繁复动作。

十二支冰箭在漫天飞舞的雨点中划出十二道优美的荧光弧线，相互策应般汇聚到一起，呼啸着朝白子柒隐去的方向紧跟上去。

“看你的了。”

站在制高点上的吴雨山重重地呼了口气，也立刻朝底部高速移动起来。他一边奔走，手中的弓一边保持着高度警戒的状态。

雨雾之下。

白子柒同样保持着高度的敏锐，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着下方，灵路中所有可以调动的灵力则被用来提升移速，以确保最快到达底部。

然而，此刻，他的灵力已经要接近极限。

虽然他能以无灵力的状态开阵，但是那会给身体造成很大负荷，而且接近“冥域鬼牙”最好方式便是不暴露任何灵力的气息，所以他要尽可能在接近底部前耗尽灵力。

突然，一阵迅速的异动在看不见的地方闪现了一下。随即，一簇掩藏在雨雾之下的嗜血肉藤犹如潜伏在水底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猛扑上来。

白子柒刚感觉到异样，一道荧光便缓慢地从眼前划过，先他一步迎了上去。

十二支冰箭交叉掩护，以凌厉的破空速度在前方飞旋，数十根巨大的肉藤顷刻间被粉碎成血雾，无力地垮塌下去。

“来的正好！”

他斜起嘴角，灵力爆炸而出，最后一点灵力耗尽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完成了加速。

冰箭的速度很快，组成的防护网也几乎没有缝隙，可是肉藤更加疯狂地涌上来，像是堆砌的蚁山，前赴后继地攀上彼此的身体，越堆越高。

箭簇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光芒也渐渐开始减弱，不断有碎片被肉藤击落，这说明它也快维持不了多久了。

视线被肆意飞溅的血雾遮挡，不过幸好，白子柒已经感觉到了阵眼的准确位置，应该说是十分接近。

最后十几丈的距离，十二支冰箭破开了一道缺口后，彻底在眼前崩碎。

这稍纵即逝的一瞬对白子柒来说已经足够。只见一团隐隐闪动的混浊光芒悬而未决地漂浮在那里，很熟悉，很亲切。而它的周围却是成千上万的肉藤，一根根地在粘稠的浓浆里翻滚着。

白子柒深吸了一口气，一道阵纹从脚下爆炸而出，灵力对他来说并不是绝对需要，他滞停屈膝，积蓄了全身的力量朝包裹在肉藤中心的光点弹射过去。

然而，层层包裹的肉藤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猛然合起了那道口子。与其说“冥域鬼牙”是植物，它反倒更像是拥有高等智慧的生命体。

白子柒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这完全超越了他过去的认知。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际。

高高堆起的肉藤上，不停蠕动着、交织着的扭曲触手，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尸山上挣扎哀嚎的血色亡魂。

再次看清这地狱般的场景，白子柒的瞳孔彻底一片死灰。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将他从绝望中拉了回来。

他猛然回过头，对面的石台上，吴雨山扬着他那把通体发亮的冰弓，大口地喘息着。

白光无声没入，肉藤一阵剧烈的扭动，纷纷散开，再次露出一个缺口。

白子柒一拧身，鱼贯而入。头顶很快又被肉藤交织填满，一瞬间的黑暗过后，他的眼前倏忽一亮，那些恶心的触手，浓郁的腥臭，以及所有纠结在脑海里的惨烈景象……就像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朝，全都烟消云散。

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里，一柄剑插在阵纹中心，一条条金色的纹路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吸纳进剑身。

他瞬息愣住。

这柄剑……

“怎么会？”一层透明的泪光瞬间涌上了眼角，白子柒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惨白的嘴唇机械地蠕动了两下：“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