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柒站在高高的枝头，任何的声音都无法打动他那颗突然僵住的心。

视线被雨雾遮挡，几乎很难看清周围的环境。但是，从高处俯视，依然能看见大部分区域内灵力的金色闪光，这个大阵还在维持运转，而且它的中枢就在前方的深渊底下。

此刻，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将散布出去的灵力疯狂地吸纳回来。

双向流动？

一个用作预警和防御的阵，以这种方式流动，只要是个阵修，便能察觉到……这个阵并不是为了克敌机先存在，而是为了吸引足够多的“冥域鬼牙”，然后将它囚禁起来。

所以，“冥域鬼牙”的数量才会越来越庞大，因为这个阵提供的灵力一直在变相喂养它们。而操纵这些的人，只需要等待收割的时机。

不过，这个时机为什么会是现在？

白子柒骇然地看着底下面色惨白的吴雨山，在这么大的水域范围内，以他灵修的造诣，显然他也有同样的疑惑。

因为并不是他有意走上绝路，而是这个阵在改变灵力流动方向的同时，改变了整个区域的地形。

这迷雾之下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白子柒落回地面，走到吴雨山身边，问他：“你也感觉到了这个阵的异样吧？”

吴雨山惨淡地点了点头，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沿着那轮廓分明的坚毅线条，一直滑进胸膛里。

那个人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可是这个阵却在助纣为虐。

十几年，他做的居然是一件与初衷完全背道而驰的事，而他自己还一无所，傻头傻脑地替别人数着钱。

他的心很凉，像是破了个大洞，不断地灌进水来，然后冰凉的水又一点点在心底填高，让他变成了一座没有方向的孤岛。

“现在该怎么办？”白子柒问。

吴雨山茫然地看着前方，漆黑的瞳孔深处一点光亮缓慢地浮了上来，仿佛是经过了极其剧烈的心里挣扎，才下定的决心：“去深渊底下探个究竟。”

他不愿意接受那个残忍的现实。

“你之前没进过阵眼吗？”白子柒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去看看阵眼中心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子有过交代，禁止任何人进入。”

他的忠心甚至有些迂腐顽固。

然而简单的一句话，更加突显了默听雨在这个人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像默听雨这般城府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格魅力让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白子柒不明白。

一道银光闪动，吴雨山的速度瞬间成倍提升。透明的水纹扭曲，人已经从眼前彻底消失。这种不可思议的跨度让白子柒有点惊讶，原来这个人之前并没有完全发挥出他的实力。

两人一前一后，一边避开“冥域鬼牙”，一边沿着悬崖边缘搜索。

吴雨山的感知力全部张开，每一丝风吹草动都会通过天空下的雨水传递回来。如果能看见灵力之间的传递，便会发现整片区域都被他的灵力网络覆盖，而且这些灵力都保持着高度敏锐的状态。

因此，虽然地形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他依然能清晰地探知阵眼的准确位置。

“找到了！”

突然，他在一处断崖边停下。视线中，一点金光在云雾缭绕的深渊底部呼吸般明灭闪动。

他所有的感知力飞块地朝它笼罩过去，可是刚接触到下方，他就猛然回过头。

“不好，危险。”他朝着背后大喊。

追上来的白子柒刚在一块岩石上站稳，一条粘糊糊的肉藤便“唰”一声穿透云雾飞卷上来，一把缠住了他的脚。随之，肉藤顶端那颗恶心的肉眼中伸出来更多细小的猩红触手，像是昆虫的口器一般插进他的肉里，突然收紧。

脚下传来一阵剧痛，白子柒的灵力还没来得及聚拢，就感觉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出体外。

而那些触手受到活人灵力的刺激，变得更加活跃暴躁，在脚下越缠越紧，突然将他往深渊拖。

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往后跌倒，然后不可抑制地往下滑去。

碎石纷纷滚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嗤！”刀光闪动，一簇脓血应声飞起。

吴雨山眼疾手快地甩出一把刀子，很精准地切断这些恶心的触手，然后闪身到白子柒身边，手心朝前握紧，用力一震。

“破风。”一把晶莹剔透的弓瞬间幻化而出。

他修长的手指缓慢收拢，飘落的雨珠便受到感应般浮动起来，飞快地朝握住的弓弦间聚拢，凝聚成一支冰箭。他朝着肉藤上来的方向，闪电般拉弦，松开，重复。

砰砰砰――急促的弦音接连荡开，三支灵力聚成的箭矢没入云雾深处，寒光一闪，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密集的雨点从眼前一颗颗落进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白子柒从地上爬起来，像吴雨山一样紧张地凝视着底部的动静。模糊的视线中，箭矢仿佛射进了无声的空间，久久没有回音。

过了很久，底下依然没有任何响动，他们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白子柒看着消散的冰弓，一脸震惊，“这是你的法器吗？难怪你的速度这么快，原来是为了配合自己擅长的远程攻击，避免别人近身。”

“你也很不错，‘破风’可以穿透空气，将周围的阻力减到最小，而你居然还能追得这么紧……你的来历很不一般。”吴雨山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看不穿这个人。

白子柒笑了笑，然后凝重地望着云雾深处的金色闪光，皱起了眉头。

“这么深，怎么下去？”

吴雨山也笑了笑，笑得有些瘆人，“跳下去。”笑声辄止，他已经纵身跳下，很快便消失在云雾之下。

“喂？”白子柒来不及拉住他，迟疑了一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身体极速下坠，拨开云雾，原来，底下有一排高低不一的巨大石台，一直通往底部。

“你是在怀疑我么？这么久才下来。”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看着不太高兴的吴雨山，白子柒尴尬地噎了一下，“没，没有，灵力刚才被抽走太多，有点体力不支。”

“你下来并没有用灵力。”吴雨山不留情面地拆台，他的眼神有种噬人的毒辣，这让白子柒十分不自在。

这样一个人，如果作为朋友，会让你安心，可若是作为敌人，他会让你胆寒。

多少年以后，当白子柒回忆起这双眼睛，他都会摇摇头，喝上一口酒，因为他知道，这种人绝对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