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夜更静的漆黑闪光,比水更冷的湿润荒凉。沧海变成了桑田,锦绣河山塌陷成泥洼烂沼。
当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可以看见世界破碎前的遥远火光?
是金色的灵力溢满俗世的躯壳,还是铺天盖地的羁绊牵丝汇进汩汩流淌的血液?
或许在我们还未存在的时刻,它已经在等待被唤醒了,那颗传说中的血光之瞳。
乌云翻涌的天际,阳光颓败褪去的影子被狂风卷的支离破碎,星星点点的亮光从巨大的漩涡中逃逸出来,照着下方苍白的土地,仿佛点燃了末日来临前的火光。
“待在我身边,别走远了。”浊清尘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年轻,而他沧桑的面颊也逐渐被一层荧光抹平。
视线中是忽明忽暗的金色阵纹,耳旁除了灵力流动的嘶嘶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白子柒错愕地看着这个几秒钟前还孱弱不堪的大叔,此刻,他的眼眶中有几缕金丝,可他的身上完全看不见任何金色的痕迹,显然灵力被他控制在一个刚好维持阵运转的完美临界点上。
他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站在那里,昂扬着头,一句话也没有,仿佛饭后在葡萄架下欣赏十五的月光。
不经过符法开阵,也不需要大量灵力的注入,就算是以符法见长的自己也做不到,除非这个阵……
“嗡嗡……”一阵急促的蜂鸣在背后响起,白子柒斜着眼睛看了眼突然异样的剑匣,这种时候为什么会传来“君临”的信号?
明明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君临”发出的信号却像危险已经到了身边。
他没来得及回神,高高的天空,一颗颗圆润的雨珠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一般,没有再急着落下,而是在一股庞大灵力的下拉长,变细,化作一阵箭雨。空气中浓郁的腥气也随之变得模糊,渐渐被淡淡的香草味道掩盖。
“她到了。”浊清尘突然对着未知的空间说到。
浓密的白雾深处,一道柔柔的身影在陡峭的悬崖上凝聚成型。
她穿着雪白的纱裙,轻盈的裙角柔软地铺满了整块黑色的崖壁,仿佛是肥沃土壤上盛开起的一朵睡莲。她迎风站立,冰雪般冷凝的面孔在寒风中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有长长的银发在风中无序地飞扬着,氤氲之中,透着冻结千年的孤独。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柔弱的躯壳下,此刻却酝酿着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几股灵力之一。
她轻轻地捻起手指,像是弹掉指尖的露珠般甩了甩手,天空中所有的箭雨便疯狂地攒射下来。
“就是她吗?”
身边所有的物体,树木、花草、岩石都无声地被洞穿,白子柒看着外面无声的画面,依然无法相信如此圣洁无瑕的女子就是那为祸人间的妖。
“她可不好对付,小心了。”严肃认真的声音。
“砰!”脚下缓慢旋转的阵纹瞬间亮了起来。
浊清尘撤开一步,漆黑的土地上,巨大的金色阵纹开始加速运转。他的眼中不再是混沌的白,而是密密麻麻的炙热金丝,他转过身,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白子柒,点了点头,示意他留在原地。
下一个瞬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很远之外的悬崖上。白茫茫的雨幕中,比金属更加锋利的雨线很快瞄准了他,不余余力地朝着他激射过去。他只是从脏兮兮的袖子里,伸出他沾满污秽的手,然后朝着席卷而来的箭雨摊开手心。
“嗡!”
一面盾牌瞬间幻化成型,在浊清尘前后左右张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围绕着他旋转,任何企图穿破身边的攻击都被它一一化解。
依然是十分微弱的灵力,在这样排山倒海的力量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它爆发出来的力量却让白子柒惊叹。
浊清尘总是能以这样一副懒散的样子作出令人意外的事,他站在女子的背后,脏兮兮的僧衣与女子身上毫无瑕疵的圣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女子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从温暖的午后醒来,站在窗边,流露着一丝被打扰的愠怒。她的手指闪电般交叉,一缕紫色的电芒,在她合拢的手掌将聚合,随之破裂成束。一道道裂纹,一条条光束,不断四射,直到将修长的身躯彻底掩埋。
空气中压抑的沉重喘息瞬间清晰起来,土地在颤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壳的另一边扭动身躯。
一无所知的白子柒感觉到了巨大的灵压,他只能躲在阵图之中,可他身上有一种隐藏的痛楚在逐渐显现。
浊清尘双脚微微分开,一股莫名的气流突然冲天而起。
一瞬的天地失色,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脚下的土地停止了结冰,女子收回了手,张开的四面盾牌也重新合拢成完整的一块,消失不见。
仅仅是短暂的交手,就让白子柒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视线恢复后,白子柒看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好像是在谈论自己,虽然处在阵图之中听不见,但是他看见那个女子将弱弱的目光转向他,应该是作了十分艰难的让步。
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却又像只是眨眼的功夫,来去无形的浊清尘在一瞬间又回到了他身边。
“你们说了什么?”白子柒看着女子犹豫的背影消失在悬崖上,转身问浊清尘。
“我们?”浊清尘笑了笑,露出贱贱的表情,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我说如果她在这样纠缠不休,我就让你把她娶回家当媳妇。”
“你是把她当怨妇,还是把我当白痴?”
“也许都是呢?又或者你的样子吓到她了,别说你这严肃的样子还真是不讨女人喜欢。”浊清尘笑呵呵地道。
白子柒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对你们有什么价值?”说完他将剑匣拍在身前,一副以武相逼的姿态。
“你这种弱鸡能有什么价值?”他还没来的及作出反应,浊清尘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一股熟悉的灵力汇进了他破损的灵路,那种撕裂后重行粘合在一起的奇妙感觉。
“是你?”白子柒瞪大了眼睛。
“什么是我?”
视线在摇晃模糊,他在渐渐失去意识。
“你说的是这双眼睛么?”
最后一点声音,在那双流血的眼睛注视下,白子柒陷入了沉睡。